她盡量不去想為什麼趙主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這件事,她一點也不想知道自己何以會如此在意。
對沒道理的事,她從來不想費心去鑽研,因為她知道,世上沒有過不去的事,只有過不去的心情。
她知道,只要她夠忙,她就沒空胡思亂想。
所以她更加倍的努力工作,不允許自己有工作以外的其它想法。
幸好,他也很配合她。
自從交辦這件工作之後,他也忙碌異常,辦公桌上堆著許多土地法規、土地施行細則、民法、刑法等等書籍;下班後,他也沒晃到她家的店裡去用餐。
她下班沒事還是會到橋上放流木頭,每有人從她身邊經過,她總會屏氣凝神,但她以為會聞到的熟悉煙味卻一直沒再出現。
一次,兩次,河水似乎失了效,竟沒能帶走她的心煩。
至於讓她心情紊亂的究竟是什麼?
她卻一件也說不上來。
因為連她也不清楚胸口那黏窒的煩憂到底是什麼,河流又怎能替她帶走呢?
她苦笑著,踩著月色慢慢散步回去。
*** *** ***
經過五天的資料搜集和匯整後,她終於在星期一,把為民服務的計劃草案和架構整理完成。
她走進好幾日沒走進去的主任辦公室,看見他正坐在椅子上伸著懶腰,四目交會那一剎,她看見他眼裡的笑意。
她歎。
他,這個人臉上是不是除了笑便沒有其它表情了?
她對他一定是有了這樣根深柢固的呆板印象,這幾日,她的腦海裡才會不小心好幾次浮上他笑起來的樣子。
她很不應該,簡直接近可恥,她應該要力圖振作,她知道,於是她說──
「主任,你要的資料我整理好了,請你過目。」努力重拾她的敬業形象中。
「辛苦了。先放著吧。我也有東西要給妳。」說完,他拿出一迭公文袋,移到她面前。
她的臉上滿是問號。「這是?」
「生日禮物啊。」他表情愉悅的說。
她瞠大眼睛,像是不知道他在搞啥名堂。
「咦?不是嗎?難道我弄錯啦?我記得妳的人事數據是這樣寫沒錯啊……」說完,他開始轉身從櫃子裡抽出寫著人事的資料夾。
「主任,不用找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秉勳轉過身望著她。
「嗯?」
「你沒記錯,我數據上記載的生日的確是今天。」她一臉肅穆的說。
「那這份禮物就是給妳的。」她為什麼這種表情?他有踩到她的尾巴嗎?
「我從來不過生日,禮物你收回吧。」
她、她竟然這樣說!
這份禮物可是他為她量身訂做、忙了整整五天五夜,好不容才弄出來的,她竟然不領情?!
他為她勾起了左嘴角。「妳的老師沒跟妳說,拒絕別人誠心送的禮物會傷到他的心嗎?」
她定眼望著他的左嘴角。「你很受傷哦?」
「妳的老師沒教妳,這樣問一個男人很令人無言?」這次,他兩個嘴角平均的上揚。
「看來我的老師是個很好的假想敵。」她說。
表情一緩,打開牛皮紙袋裡的東西,發現那是土地行政高考的講義,而且是手寫的,讓她看得表情一駭。
「這……這全是你寫的?」字跡工整,重點詳細,章節結束的右下角還畫了幾張漫畫插圖。
「這是以前我考高考時做的筆記,然後我透過關係打電話給一些命題教授問了一些趨勢,幫妳補充一些最新的法規和目前最夯的題目,這些最適合妳這種忙碌的人來讀了。」
她眼眶有點熱熱的,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在他辦公室裡像個驢蛋似的掉淚。
「如果妳很感動,可以哭出來沒關係,我供應得起大量面紙。」他偷偷打量她的表情,繼續說:「但如果妳拒收,我會很難看。不管怎樣,妳總是我的屬下,不可以讓長官難堪,這是行政倫理,現在趕快把這袋麻煩的東西拿走,妳去忙吧。」他說。
她對他點點頭,退出主任辦公室。
秉勳早知道自己一定會想出辦法讓她收下他送的生日禮物,但是,她為什麼說她從不過生日?
她不是獨生女嗎?
莫媽媽更是看得出來很疼愛她啊,她何以說出這樣的話?
真教人費解啊。
不行!他得想個辦法去瞭解瞭解。
第八章
「莫媽媽,今天店裡的排骨好像有點不一樣?」
秉勳在金銀島茶藝館用餐後,坐到櫃檯前和莫媽媽閒聊著。
「喔,若鴻說你覺得店裡的排骨炸得太老,前幾天她刻意到廚房看掌廚阿姨炸排骨,她建議提前三十秒將排骨撈起來,結果真的有變比較好吃厚?」莫媽媽看著他問。
「嗯,口感差很多。」他同意。
莫媽媽切了一盤綜合水果放在他面前。「主任,請用水果。說起我們若鴻啊,實在是個聰明的女孩子。」
「她的確是。不過就是個性稍嫌怪異了些。」秉勳很自在的叉了一小塊蘋果往嘴裡送。
莫媽媽不悅地瞪著他。「怪異?」啊是哪裡怪異?
秉勳解讀莫媽媽不滿的表情。
喔喔,等會兒他要是沒能讓她心服口服,她鐵定會翻臉,搞不好會要他把剛吃下去的水果統統吐出來。
他對她露出一個無敵笑容,才緩緩說道:「這陣子為了事務所的事麻煩了她許多,所以我就看了她的人事數據,在她國歷生日那天送了一個小禮物給她,結果妳猜她怎麼說來著?」
莫媽媽表情緊張,眼神隱約透露著一絲不安。她的神情讓秉勳感到懷疑,但他依舊不動聲色的說──
「她說她從不過生日,然後禮物也不收。這實在是很誇張,害我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我好說歹說她才收下。妳說,她的個性是不是很奇怪?」他說,看著莫媽媽正陷入沉思中。
他乘勝追擊的又說:「我從來沒有被部屬這樣當面拒絕過,簡直是爆糗,搞不好這會成為一種心靈的陰影,我看回台北時,去找個心理醫師聊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