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害死雲蘿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啊!
全是他的愚昧、無知害死了她!他居然會天真的以為事情會完全如他所願,自以為聰明過人,可以扭轉乾坤,結果他不但沒有給雲蘿幸福,反而害她落到慘死的命運——
「雲蘿,我對不起你——」巽磊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
他無法想像她死前是不是受到折磨,或者是帶著對他的恨意離開人世,怨他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光想到這些,他悲傷得快不能自己。
側福晉捧住愛子傷痛欲絕的臉龐,細聲安慰,「巽磊,人死不能更生,你再傷懷,她也活不過來——」
「額娘……」他空茫的喚道。
她綻出一抹慈母的笑容,「什麼事?」
巽磊無意識的用手揣住自己的胸口,眼神漸漸失焦,「你和阿瑪兩人,一人一刀,凌遲著我的心——呃……」
見他陡然俊臉蒼白如雪,額上冷汗涔涔,側福晉不禁著慌的要伸手觸摸他,「巽磊,你怎麼了?」
他倏地悲憤的閃開,身軀搖晃幾下才站穩了。
「不、要、碰、我!」
「巽磊——」愛子的生疏和冷漠讓她紅了眼。
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邊不斷滑下,口中因呼吸困難而急速的說著,「生、要、見、人--死、要、見——」最後一個字梗在喉頭,根本說不出口。
她低呼一聲,衝過去抱住巽磊往下滑落的身軀,「巽磊,你不要嚇額娘啊!快告訴額娘,你哪裡不舒服了?」
巽磊痛苦不堪到五官糾結,彷彿正有只無形的手掐緊他的心,讓他無呼吸,讓他痛不欲生,恨不得一死了之。
「心——我的心…好痛……」
「來人!快去請大夫。」豫親王見狀,這才焦急的大喊。
如果真要做到強悍無情、嚴酷冷絕,才能保住自己所愛,那麼他絕不會再讓歷史重演,絕對沒有下一次,昏迷之前,巽磊不由得對天發誓——
絕對沒有下一次!只是,還有機會嗎?
***
五年後
紅萼樓內靜悄悄的,只聽見外頭輕輕的落雪聲,以及熏籠中的紅蘿炭偶爾傳來哪啪的爆響,日子顯得備感寂寥,縱使身邊有成群的婢女伺候,老福晉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的低落,因為她竟與自己的親生骨肉形同陌路,即使母子難得見上一面,再也沒辦法像五年前那般親密,冷淡的請安就像道例行公式,每每讓她心酸不已。
婢女不敢怠慢的將雞湯送了上來,「老福晉,這是王爺特地交代,用上好的人參熬煮的,請您趁熱喝了,身體會暖和一點。」
「先擱著吧!」她的生活起居和飲食仍然得到最好的照料,可是,她寧願用這些來交換母子相處的時間可!「王爺在府裡嗎?」
「回老晉,王爺一早便進宮去了。」婢女恭敬的回京。
老福晉期待的心情落空了。「王爺這陣子似乎相當忙碌,你們得多注意他的身於,尤其是他心絞痛的老毛病,最近還有發作嗎?」
「奴婢問過伺候王爺的長壽,好像自從上個月犯過一次之後就沒有了。」
她頷了下雲鬢霜白的螓首,憂心忡忡,「萬一又犯了,可得趕緊去請太醫來。」
連宮裡醫術最為高明的太醫都診斷不出他發病的原因,只要一發作起來,就像要了他半條命,雖吃過不少藥方,卻不見成效,這也是她心頭懸掛念的事。「還有,王爺每天要喝的藥可別忘了。」
「奴婢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
婢女面有難色,「聽長壽說,王爺有時根本就不喝,不如請老福晉去勸勸王爺,或許他會聽得過去。」
「他真的會嗎?」老福晉幽幽歎道。
在巽磊眼中,認定她這個做額娘的背叛了他,間接害死了他最愛的女人,所以,這些年來,用疏離和冷淡的態度來報復她。
難道他們母子真的已經到了決裂的地步?永遠也回不到從前了嗎?
任誰也猜想不到,向來身強體壯、從不生病的老豫親王居然在長子元慶死後一年的忌日當晚,竟也在睡夢中一覺不醒,與世長辭,不但朝野震驚、皇上扼腕,對自己何嘗不是天大的打擊,接著不到半年的光景,皇上便下旨由庶出的巽磊貝勒襲爵,不但繼承了豫親王的爵位,並且賜婚,還是將身份無比尊貴的皇十二格格指配給他當福晉,這對豫親王府是多大的榮寵呀!
思忖至此,老福晉又歎了好長一口氣,因為她的喜悅沒有太久,接踵而來的演變彷彿狠狠打了她一記耳光,新娘子在洞房花燭夜沒有落紅也就罷了,婚後還沒滿月,新娘子卻意外流產了!才知她婚前早已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最後甚至失血過多而死,這一切簡直是一種諷刺;反觀巽磊本人卻一副無動於衷,宛如這些都與他無關,依舊召來侍妾夜夜狂歡,冷血薄情的態度和他死去的阿瑪相比,儼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福晉掀唇苦笑,現在的她不求得到任何尊榮,只求一切能重新開始,讓她唯一的兒子再度接納她,母子倆重歸舊好。
「老福晉,雞湯快涼了,先喝一點。」婢女端起碗勸道。
她默默的接下。
婢女似乎也看穿了她的心事。「老福晉若是想見王爺,等王爺回府,奴婢就去請他過來。」
「不用了,如果他想見我自然會來,不然就是我親自去了,他也不會歡迎的。」她心如刀割的忖道,這是她的報應。只要能得到兒子的諒解,不管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我不想勉強……咳咳。」
「老福晉?」
她搖了下手,「只是嗆到而且,不打緊。」
婢女見了心有不忍,決定姑且一試。
很快的找了個借口離開紅萼樓,不斷試圖搓熱冰冷的雙手,在把守嚴密的寢室外等待主子歸來,直到疊聲的吆喝傳遍了整座豫親王府。
「王爺回府!」
剎那間,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屏住氣息,就像一根繃緊的琴弦,戰戰兢兢的守在自己的崗位上迎接主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