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掉套裝外套的紀向曉頭也不抬,忙著將剪裁合身的絲質襯衫拉出窄裙,在腰上繫了個結,然後再將襯衫的鈕扣解至胸前。
「下一個路口回轉後靠邊停,讓我下車後你就可以回去了。」
缺點?哼,三十二歲的她正值魅力與美麗兼具的完美熟女階段,她就不信她必須淪落到被一個禿頭老男人東挑西揀的地步。
她會證明,她紀向曉不是賣不出去的陳年舊貨,而是待價而沽的超完美極品!
第一章
紀向曉獨自坐在吧檯角落的高腳椅上,端起酒杯,抵著椅架的高跟鞋微一用力,隨著座椅的旋轉緩緩將整個場景斂進眼裡——
這是間格調不錯的LoungeBar,常駐的樂團才剛結束表演,現場還瀰漫在熱鬧活力的氛圍裡,店家正播放接受度較高的輕搖滾樂,讓客人的情緒慢慢地緩和下來。
沒有讓她擔心的重金屬音樂,視線昏暗,又不至於暗得沒有安全感,這裡有著讓人愉悅放鬆的氣息。
環顧間,對上一雙毫不掩飾對她放電的眼,她藉著舉杯啜飲的動作不經意地別開眼睛,繞了一圈的視線最後落在映進落地鏡裡的自己身上。
原本總是穿著名牌套裝的端莊形象,在她的改造之下,搖身變成知性與感性兼具的裝扮,包裹圓臀的窄裙因坐在高腳椅上縮到大腿一半,停在誘人又不過火的高度,一雙美腿優雅地交迭,絲襪的光澤在幽暗中若隱若現,打結的襯衫束出了她的纖腰,而比平常多開了顆鈕扣的領口,讓她的鎖骨成了一種美麗的召喚。
她不是那種只管工作、與世界脫節的閉塞分子,她深知自己的優點在哪裡,也懂得在不同的場合做出合宜的打扮,剛剛才坐下沒多久,點的調酒都還沒送來,就已經有人過來搭訕。
可惜的是那自以為帥氣的輕佻言行、以及直往她領口看去的明目張膽,讓她完全倒足胃口,將那個人打發掉之後,她默默地把襯衫的第二顆鈕扣扣了回去。
然後,在接下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除了自己付錢的那一杯飲料外,她另外喝了兩杯免費的調酒——還不包含被她拒絕的部分,跟六個或七個男人小聊了一下,忙到連上洗手間的時間都沒有。
她該高興,因為她證實自己「寶刀未老」,即使在這種熱鬧年輕的環境裡也大受歡迎,更處於挑選人的優勢,而非被人挑剔的劣勢,但她的心情卻依然是低落的,香甜的調酒喝進嘴裡反而像是在喝悶酒。
因為……她好寂寞。
感慨倏湧而上,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泰然自若的假像,紀向曉突然覺得冷,下意識地想環緊臂膀,是長年習慣的自製讓她沒這麼做,她很清楚,那全是心理因素在作祟。
將一間萬人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又如何?美麗幹練又怎樣?她的身邊沒有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護著她,可以讓她盡情傾訴今晚所受到的不平遭遇,她依然得獨坐吧檯,在人群之間尋尋覓覓。
「一個人?」有人接近了她的領域。
紀向曉抬眸望去,看到剛剛對她放電的那個男人,長相不賴,一身時尚雜誌裡的流行穿著,卻和之前來過的人一樣,他們像是從同一間工廠出品,一樣盲目地追尋潮流,臉上都掛著不知人間疾苦的傲氣自滿。這就是年輕,年輕到她覺得自己像在跟小弟弟說話,忍不住就想說教。
她以為自己做得到不管其它,只要外表還看得上眼,就可以縱情和對方大玩男女遊戲,但應付過幾個人之後,她完全感受不到調情的樂趣,只覺得煩,所以剛剛她才會把眼神別開。
原來,行事理智明快的她,心裡還是存在著一塊充滿粉紅色泡泡的小天地,她不僅是單純的外貌協會,更渴求一個能讓她心頭顫動的對象出現。真是的,她還以為自己早已過了那種不切實際的年齡了。
「差不多要走了。」她半是禮貌、半是自嘲地輕扯了下嘴角,準備買單走人。
明天還有早餐會報要開,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倒不如帶著微醺的酒意早點上床安眠,天曉得,她平常的休息時間已經夠少了。
「待了一晚上沒交到朋友,不覺得有點可惜嗎?」男人不想放棄,看得出他對自己相當有自信。「我們那裡有一群朋友,可以玩得很開心,過來坐一下嘛。」
「不了,謝謝。」紀向曉依然拒絕,因為衝動進行的實驗決定到此劃下句點。
男人鍥而不捨地又勸了幾句,結果還是說不動她,他的臉都快垮下來了。
「這……我老實說好了,」男人瞄向同伴處,硬擠出僵硬的笑,音量壓得極低。「其實我是跟朋友打賭能不能約得動妳,就當幫我一個忙吧,妳只要跟我過去一下,很快就好。」
紀向曉輕眨了下眼。經歷過那位汪董的洗禮後,這回被人當賭注,生氣倒不至於,她只為這群沒事找事做的年輕人感到無奈及可笑,這行徑挺幼稚的。來者皆拒的她成了一種挑戰,可惜的是,她一點也不想奉陪他們的遊戲。
「願賭服輸。」微笑地丟下這句勸誡,紀向曉盤算著要怎麼優雅地下高腳椅,逼近的身影卻把她的去向完全堵住。
「妳一定要這麼跩?」男人拉不下臉,口氣變得凶狠。「就這麼一點小忙妳也不肯幫?看別人出糗很有趣是不是?」
紀向曉不悅地蹙起眉頭。是怎樣?先來一個汪董,最後再來一個不懂得適可而止的年輕小毛頭,老天爺打算在今天讓她對男人徹底死心就是了?
忍住想用細尖鞋跟踩他的慾望,紀向曉旋轉座椅背對他,傾身探向吧檯準備呼喚幫手。
有勇無謀不是她會做的事,單獨來到夜店就要懂得保護自己,這也是她選擇坐在吧檯的主要原因。她正要開口請酒保解圍,卻有一抹男音在她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