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沒好事。
「關於什麼?」他提高警覺。
「帝位。」鳳爾善眼底笑意燦爛。
「帝位?」鳳爾霄沉默半晌,隨即茫然的抬眼。「帝位怎樣?」
「由你坐。」
「……」
寬敞明淨的書房安靜了好久好久──
「娘的活見鬼了!」鳳爾霄滿臉駭然地倒抽了口涼氣。
坐在軟轎裡,商綠羽倚著繡墩,幽幽地望著那罩著濃綠輕紗的窗外。
他回來了。
她這京城也住不得了。
過去的愛恨情仇明明已經淡去了、消逝了,她很安於自己此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鬼魅般身份,隨時能出現,隨時能隱沒。
可是他回來了。
──不知可否英姿豪邁挺拔依舊?
她心頭一熱,雙頰湧起了兩朵情難自禁的嫣然紅霞,麗容更加嬌艷非常,美得令人心醉。
就在此時,轎身陡然一歪,她險些摔倒,急忙抓住窗框。
「怎麼回事?」她迅速回過神,柳眉蹙起,揚聲問。
「哎呀!小姐受驚了,小人真該死。」一名轎夫驚慌地道,「轎繩不知怎地斷了,小人出門前才檢查過,明明都捆得牢靠實沉呀!」
「意外在所難免,」她吁了口氣,緊繃的臉色緩和過來。「罷了,能否修得好?」
「連竿子都給墜折了一處,怕是一時半刻修不好了。」轎夫苦著臉稟道:「少不得還得抬回店子給老闆修去。不如小姐在這兒候著,小的趕緊再去聘頂轎子來。」
商綠羽略一思索,探手掀起轎簾。「菩提寺不遠,我還是自個兒去了。」
轎夫幫著掀起簾子,再度驚艷於她清麗絕美的花容玉貌,有一剎那失了神。
「呃,啊……不成啊,小姐,這上山的石階近兩百階,很是累人的,小姐不如在這兒稍候,小人們馬上再去聘轎來,好護送您上山呀。」
一出轎,沐浴在明媚春日下,商綠羽舒服地閉了閉眼,感覺渾身上下曬得人暖洋洋的陽光……
這天氣真好。
「你們自抬轎回去吧。」她心意已決。
「這……」轎夫們還是猶豫。
商綠羽已然自袖中取出一抹紗帕,輕蒙於面上。「不會有事的,我到菩提寺散散心,消停就回去了。」
「是,那小姐千萬自當心哪。」
她微笑點頭,婷婷裊裊地起步往前行去。
現下服侍她的這些轎夫家丁丫頭都是些樸實善良的老好人,福兒小姐特意從鄉下找來的蘇家佃戶,不但待人熱切,口風也極緊。
早在她去十九皇府臥底前,就是這些老實人照料著病體初癒的她,而且每每聽著他們談論種稻子養鴨子的鄉間趣事,就令從小受制在府邸、後來壓抑於後宮的商綠羽也不禁感染他們平凡卻簡單的快樂。
兩年前,她也曾在一個人身上感覺到這樣單純而美好的熱情。
是他,溫暖了她冰冷黑暗的心房。
可是她卻給他帶來那麼大的痛苦……
不不不,別再去想了。
此番她到菩提寺就是想要寧一寧神,靜一靜心,希望能夠抽支靈簽,請菩薩或能為她指點迷津──
是續留京師?還是遠走他鄉?
山風徐徐,陣陣清涼。
兩百石階上,散落著三三兩兩進香的香客和上山的遊客,商綠羽縱然以輕紗蒙面,但那窈窕美好的身段和動人的氣質依舊惹來紛紛注目。
她不管不顧,專心地拾階而上。
可兩百級石階果然不是什麼輕鬆的,她才走了一半,便已香汗淋漓、嬌喘吁吁了。
腰腿又酸又軟,可是流過滿身大汗後,卻又有種通體舒暢的痛快感覺。
她仰頭輕喘著,微笑了起來,隨即腳下一個沒留神,踩滑了一階。
「啊!」她整個人危危險險地搖晃,拚命想穩住身子──
幸好一雙有力的臂彎穩穩地接住了她。
「謝、謝謝。」她驚魂甫定,一站穩身子,下意識就要掙離這突如其來的碰觸。
「這輩子果然注定該我要救妳、護妳周全的。」低沉渾厚充滿感情的聲音沙啞地響起。「小商。」
小商。
商綠羽猛地一震,心口一熱,幾乎耐不住的落下淚來。
兩年的時間流光彷彿在這一瞬間不復存在,一切又鮮活地甦醒了過來。
這個傻氣親近的暱稱,這個渾厚爽朗的聲音,這個堅實溫暖的臂懷……
霄王。
「不……」她微弱地哽住,隨即振作,一顆心冷硬了起來。「公子認錯人了。」
她也不知哪兒生出的一股力量生生掙離他的懷抱,低頭就要快步離開。
可是下一瞬間,背後撲來一股猛烈熊抱,她再度被牢牢箍住不放!
該死的!
她忍不住驚惶氣憤起來。霄王怎麼會在這裡?京師那麼大,他哪兒不去,偏偏來這菩提寺──
蘇福兒。
沒錯,絕對是她幹的好事!
否則好端端的,轎繩怎麼會斷?
「哈──啾!」
在此同時,正在蘇府裡面會親友的蘇大小姐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彷彿已過了一生一世……不,像是千年之久……
鳳爾霄怔怔地、癡癡地,目光灼熱地盯著商綠羽雪白如玉的小臉。
似喜似嗔,若悲若喜。
但自剛剛到現在,她一直保持沉默,不願開口。
「小商。」他啞聲輕喚,好似聲音略大了點,她就會再度消失不見似的。「我終於找到妳了。」
被迫坐在菩提寺外涼亭內的商綠羽微微一震,依然倔強不語。
只凝眸,遠望鬱鬱青山,那逐漸籠罩包圍而來的山嵐霧氣彷似也瀰漫至她眼眶裡。
終究是躲不過。
「找到又怎樣?沒找著又怎樣?」她終於開口了,語氣平靜。
「找到妳,我這一生一世再也不讓妳離開我身邊了。」他激動地道。
「王爺誤會了,綠羽從來沒有在你身邊過,又何來離開?」
鳳爾霄深邃的黑眸直直鎖住她的,「那是因為當時,我們沒有時間可用來珍重彼此。因為妳是無奈,而我是笨蛋。」
她眸光一閃,怏怏然地望著他。
「妳願意原諒當年我的粗心魯莽無知和殘忍嗎?」他想起她幾乎因自己傷重不治,目光痛惜地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