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氣結,暗想畫眉這丫頭就不要落入她手中,要不她一定會教這丫頭好看!
趙彩雲氣呼呼地走人,她身子胖,笨重的爬上轎,一上轎,轎子沉了沉,轎夫吃力的左右晃了兩下才抬起來。
見著走遠的轎子,燕子飛還在笑,畫眉扯了扯他的袖子。「你這是何必?以後別為了我頂撞她吧!」她懊惱的說。
夫人很會記恨的,京城回來後,就常暗地找她麻煩,雖不敢對她動刑,但小仗倆不少,最近常趁少爺不在支使她去洗衣挑水的,不然就是喚她去「推肉」- 幫她按摩,將她一身肉推完往往教自個兒都虛脫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這回又得罪她了,想來自個兒又要受罪了。
「怕什麼?她若敢找麻煩,妳跟我說,我為妳討公道去!」燕子飛正色的說,就怕她受欺侮不講,自個吃悶虧。
她苦笑,「知道了、知道了,總之,你別再為了我和她起衝突就是了。」 怕他瞧出端倪,她避開他的目光說。
但她心頭甜甜的,這全府裡夫人只怕兩個人,一個是老爺,一個就是自個兒的男人,幸虧有少爺可依靠,夫人再苛刻,也不敢對她做出什麼真正不利的事。
畫眉挽上他的手臂,覺得有個男人能依靠真好,現下兩人雖尚未成親,但日子過得恩恩愛愛,比任何真正的夫妻都要幸福快樂。
她衷心的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一輩子。
燕子飛低首見她笑得像蜜糖,心念一動,拉著她往旁邊的暗巷走去。
「少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別吵。」站定巷子,熱情的雙唇重重複上,她抵著他,被吻得昏頭轉向。得了空檔,她喘息的道:「夫人才說教過,你這是!」
「多嘴!」嘴又被堵住了,這回她學聰明了,不再囉哩囉峻討罵挨。
今兒個是燕子飛受冠禮的日子。
所謂冠禮,是指男子的成年禮,男子在未成年前束髮而不戴帽,到了二十歲才由長輩為其梳發並戴上新帽。
這儀式依燕華竹要求,辦得極為盛大,幾乎全蘇州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而燕子飛本就是地方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就連一般的市井小民都搶著一睹他的丰采。
但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冠禮一結束,燕家大門卻反常的立刻緊閉起來。
這會燕家人全集聚在一間房裡,連出嫁多年的燕怡君以及大前年出嫁的燕怡淑都回來了。
眾人臉上沒了外人在時的笑容,全沉肅著臉屏息以待,就怕燕家的大家長撐不過今晚了。這場冠禮儀式在燕子飛一早得知父親病危後,本來要取消的,但燕華竹撐著一口氣,說什麼也要親眼見兒子成年,親自為他梳發戴帽,為了不逆他的意,燕子飛這才含淚繼續。
燕華竹由人攙扶著爬下床,勉強撐著為兒子完成了儀式,心願已了,賓客散盡後他便頭一栽,倒下了。
此刻他不省人事,大夫搖著頭離去了,家人面色凝重的圍在左右,隨時等待著他撒手人寰的一刻到來。
燕子飛與燕華竹父子倆感情深厚,燕子飛跪在床旁,淚流滿面。
打他一出生,爹就將全副精神放在他身上,慈愛得無與倫比,雖明白這些年爹身受病痛所苦,身體早已不堪負荷,該是離開才能享福的時候,可他就是捨不得這份父子之情,若有來世,他願用盡方法再做爹的兒子!
畫眉伴著跪在他身邊,紅著眼眶的望著他,太清楚他心中有多不捨,此時他最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言語的安慰。
深夜,房裡傳出眾女眷的悲哭聲,燕家的大家長無可挽留的走了。
這一夜,天空降下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冬雪,燕子飛悲慼不已,對生命的消逝感到無比害怕,任他再聰明,也無法輕易釋懷這種生死大事,畫眉抱著他,陪哭到天亮。
隔日雪深至膝,好一場凍人的深雪!
四個披麻帶孝的女人集聚在趙彩雲屋裡,一臉惶惶然。
「娘,爹這一死,家產全由那小子掌控,他可不是省油的燈,對咱們可不會大方的。」燕怡君焦慮的說。
她夫家近來生意不順,頻頻要她回娘家調頭寸,爹在世時,總比較好開口,這會爹走了,要她向與自個兒不親近的弟弟開口,總覺得難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教妳們的娘命苦,生不出個親生兒子來依靠,如今老的走了,就得受那女人生的兒子的氣。」趙彩雲捶胸頓足的哭啼。
「娘,現下要緊的是,爹一死,子飛依俗得在百日內娶親,否則就得守孝三年,我瞧子飛對畫眉難分難捨的樣子,要他再等三年是不可能的,八成會決定百日內就成親,這麼一來,畫眉就真的成了這宅子的女主子,娘,咱們從前沒給過她好臉色,這會她一當家,我與大姊是出嫁了,她整不了咱們出氣,可是妳與相印就慘了,她不會放過妳們的。」燕怡淑危言聳聽的道。
趙彩雲與趙相印相視一眼,趙相印連冷汗都落下了,她已二十二了,早過了女子該成親的年齡,如今是名副其實的老姑娘,燕華竹一死,燕家完全由燕子飛當家,他為了避免紛爭,不想惹得畫眉不高興,定會要送走她的,可她又能到哪裡去?
「姑媽,我爹娘那早已擺明不收留我,妳不能再讓他們趕走我,若真要我走人,難道要我去剃頭出家?」趙相印恨道。
「放心,那丫頭不放過咱們又如何?我早有盤算,料定老爺一走,那小子定急著娶她進門,在這之前,我就不斷對那丫頭下馬威了,要她別以為做了燕夫人後就能騎到我頭上來,其實那丫頭也還算老實,諒她也不敢對我囂張。」趙彩雲逞強潑辣的說。
然而幾個女人心知肚明,她不怕畫眉,卻很怕燕子飛,在燕子飛面前絕不敢動畫眉一根寒毛的。
她們真的憂心,前途堪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