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守衛們不敢再動手,齊拱手禮敬小姐。
「小姐!」趁守衛未防備,浪人們忽然奔上前,跪在小姐面前哭喊。「請小姐救命呀!」
「你們是,」織雲疑惑片刻,已看清跪在自己面前的是什麼人。「你們是白天,被人口販子綁進城的奴隸?」
奴隸?
守衛長皺起眉頭。
「是呀!好心的小姐,您竟還認得咱們!」浪人們開始哭泣,並且跪地膜拜。
「快別如此,您們有什麼請求,說出來即可。」織雲退一步,不敢接受膜拜。
「小姐,咱們知道您是好心人,所以才敢冒死前來求您!求求您,您就好人做到底,快隨咱們救人去吧!」
「救人?你們要我去救誰?」
「救咱們的朋友!他被鞭子抽傷,傷口惡化瘀膿,如今發了高熱,性命交關!可咱們是浪人,沒錢請大夫看病,也沒錢買藥救他的性命,因此咱們只能冒死來這裡,求您這位好心的菩薩小姐了!」說完又朝織雲不斷禮拜。
白天眾人說話時,他們聽得一清二楚,當時已知道織雲的身份。
「病人現在在哪裡?」
「在城北一間破廟裡,有一名咱們的同伴正在看護著!」
小雀回頭阻止她的小姐。「織雲姐,您可千萬不要——」
「小雀,妳回宮城內,取了藥箱,立刻去救人!」
「織雲姐!」小雀拚命搖頭。
「快去,人命禁不起耽擱,別猶豫!」她吩咐小雀,同時告訴總管:「禹叔,就勞駕您,陪織雲走一趟了。」
「是。」向禹應道。
事情交代妥當,織雲便在向禹的陪同下,迅速離開宮城。
留在城門前的小雀,只能眼睜睜瞪著小姐的背影跺腳,歎氣。
織雲隨著三名浪人趕赴城北破廟,果然看到牆角邊半濕的稻草上,躺著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半臥在濕草堆上,額上冒著冷汗,意識顯然已經陷入模糊。
織雲看見,男人腿上的傷口確實已經開始化膿,傷口週遭泛著瘀紅,看起來不僅化膿而且開始潰爛發炎,情況確實很危急。
此時小雀背著藥箱,與一名宮城侍衛匆匆趕到。
織雲動手,開始清理男人腿上的傷口。
「織雲姐,這事讓我來吧!」小雀看不下去,打算接手。
「不,我來就行。」織雲說。
兩年前城內曾經流行過一場疫病,織雲雖貴為城主的女兒,卻與城內組織起來負責看護的女眾一起,跟著大夫學習如何看護病人。當時疫病雖然輕微,可病人受到感染後,皮膚多會起膿腫繼而潰爛,織雲非但未嫌棄病人骯髒,還親力親為,幫病者清洗患處,因此感動許多城民。故此,對於這樣的勞動她非但不介意,技巧還十分嫻熟。
「小雀,請侍衛大哥到附近民家,敲門打水,以便進一步清洗傷口。」她吩咐小雀。
之後,織雲就在男人身邊坐下。
伸出纖纖素手,她撥開男人額上的亂髮。
男人的額頭熱得燙人,她知道這正是傷口發炎的徵兆。
取出懷裡的絲絹,她將絹帕折成一塊小方巾,順著男人的額側,白嫩的手指拈著絲絹,輕柔地自這一側熨貼到另一側,耐心地,慢慢地拭去男人額上的汗珠。
從一旁小雀高舉的火炬下,織雲看到男人臉上的長鬚已經剃落,雖然鬍渣仍然佈滿臉孔,但已足以看清男人的相貌。
這是個好看的男人!
他不僅好看,而且英俊。
即使他穿著骯髒破爛的敝衣,仍舊不能讓人忽略他英俊的五官與樣貌,況且他的眼神……
織雲還記得他的眼神。
男人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更讓人不能輕易忘卻。
男人眉頭忽然皺了一下。
織雲的手提起。
她以為,是自己手上的力道重了。
男人的眸子卻忽然掀開……
瞬間,她對上男人闇沉的眼。
他正直視她,那晦暗深沉的眼色,很快地,如鉚釘一般牢牢勾釘住她的心。
她被那直白的眼神圈鎖。
他的眼色沒有迂迴、沒有掩蔽……
就是那樣直接而且赤裸。
深深的。
深深的。
深深的拗住她的胸窩,卷噬她的心肉。
那瞬間,她以為他清醒了,然而下一刻,他的眼色卻開始渙散。
男人的眉頭鬆開。
吁氣。
闔上黑眸。
良久,她終於確定他並未醒過來,剛才僅僅是病者下意識的反應。
織雲屏息。
出了會兒神,然後她站起來。
「我看,他不能待在這個地方。」織雲側首,柔聲對眾人說:「這裡沒有足夠的清水洗淨傷口,環境又骯髒潮濕,病人待在這裡病況只會惡化。」
「可他是浪人,不待在破廟,還能往哪裡去?」小雀皺眉。
「讓他進宮城裡——」
「不行!」小雀急忙反對:「這人來歷不明,怎麼能讓他進宮城呢?」
「是呀,小姐,咱們只是卑微又貧賤的浪人,豈能進入高貴的宮城?」那年紀稍長的浪人說。
小雀回頭瞪他一眼。
「不管是什麼人,人命就是人命,沒有卑微貧賤之分。」織雲說完,便回頭吩咐禹叔:「禹叔,勞駕您將病人扶起,咱們必須將他帶進宮城。」
「小姐,這事兒讓咱們來做就行了!」浪人們說,已上前要動手。
「你們怎麼能做?!」小雀喝道:「就算小姐同意讓這人進入宮城,你們豈能也跟著進去?」
向禹也勸織云:「小姐,小雀說的不無道理,如今城主不在,讓這幾位跟著進入宮城,委實不妥。」
「禹叔與小雀說的都有理,那麼就依你們的意思,讓病者一人進宮城。」織雲說:「小雀,背上藥箱。禹叔,要勞駕您了。」
「是。」向禹上前,扶起又髒又病的男人。
可男人的身軀,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重——
「小心!」織雲喊。
情急下,她不假思索,伸手扶向男人……
他壓向織雲。
身軀既重且沉。
織雲顛簸了一下,纖細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男人的臉,也在那瞬間埋入織雲的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