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哩呱啦、嘰哩呱啦一長串,結果話還沒說完,獨孤笑愚自己就怔住了。
答案已經被他自己說出來了。
「她不喜歡被人纏住,」慕容羽段解釋。「那會佔據她作夢的時間。」
可惡,又是為了作夢!
「那,她為什麼那樣不愛說話,」實在不甘心,獨孤笑愚再抗議。「三年才出一次聲,這太過分了吧?」
一提到這,慕容羽段不由得沉默了。
一直以為是啞巴的妻子竟然會說話,直至此時此刻,他依然不太能接受,明明是如此親密的夫妻,她還替他生了個兒子,卻從不曾講過半個字給他聽,為什麼?
是因為他「只不過」是她報恩的對象嗎?等半天等不到回答,獨孤笑愚正覺疑惑,凝目一瞧,慕容羽段的表情是說不出的困惑與幾許苦澀,頓時明瞭妹夫在想些什麼了。
「別亂想,」他手搭上慕容羽段的肩頭,聲調緩和了。「甭說是你,我們是她的親人,但打從六歲開始,我們!包括她的親生爹娘在內,也只不過才聽她說過四句話而已,平均三年一句。但這一回,她可是為了你而破了慣例,不滿三年就又開口了,還連講兩句話呢!」
酸溜溜的語氣,地道鎮江老醋泡出來的,聽得慕容羽段心頭笑意又起。
是啊,連她的親生爹娘生養了她將近二十年,在她六歲之後,都只能得到她四句話;而他,也不過才和她相處不到兩年時間而已,憑什麼得到比她爹娘更好的待遇?
更何況,她已經為了他而破例了,這不就表示,對她而言,他是特別的嗎?
想到這裡,雖不能說是完全釋懷了,可也不那麼難受了,也許等他們成親滿三年,她就會說一、兩句話給他聽了。
「嗯,我知道了。」
「那就好。」獨孤笑愚拍拍他的肩。「不過,這麼說來,你也不明白她為什麼那樣不愛說話囉?」
「這個嘛……」慕容羽段沉吟片刻。「或許我猜想得出來……」
獨孤笑愚雙眸一亮。「真的?是為什麼?」
慕容羽段不出聲,只是看著他,看得獨孤笑愚先是皺眉不解,繼而哭笑不得。「行了,不必解釋,我明白了,倘若她說話很正常,那麼大家就會一直找她說話,長輩們會找她閒聊,姊妹們會找她說些體己話,兄弟們會……」他歎氣。「會替那些愛慕她的男人傳話……」
這麼一來,妹妹之所以老是獨來獨往,就有很好的解釋了。
因為家裡人口多到爆倉,幾乎走到哪裡都會碰上人,她想安安靜靜的作個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只好自己躲開,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才能夠安安靜靜地作個好夢。
「對,」慕容羽段頷首。「那會……」
「閉嘴!」心裡明白是一回事,可他就是不想再聽到那句話了。
偏偏就是有人硬要說給他聽。
「原來說話會佔據她作夢的時間,所以她就不說了。」傅青陽恍然大悟的喃喃自語。
獨孤笑愚認真考慮要不要把他掐死……還是不要吧,其它弟妹會傷心的。
「青陽,給我滾出去!」
傅青陽呆了呆。「大哥,我做錯什麼了?」
獨孤笑愚笑吟吟地揚了一下扇子。「因為我不想看見你那張笨臉!」
「……喔。」傅青陽摸摸鼻子,轉身要出去。
「回來。」
「大哥?」
「你直接回家去拿東西好了。」
「是,大哥。」
「那麼……」趕走了笨弟弟,獨孤笑愚回過頭來。「再請教最後一件事。」
「呃……」覦著獨孤笑愚那張更是燦爛輝煌的笑臉,不知為何,慕容羽段卻反而忐忑不安起來。「大哥請問。」
好,沒問題,寶貝妹妹不愛聽人家說話……
因為她愛作夢。
她不愛搭理人……
因為她愛作夢。
她不吭聲……因為她愛作夢。
她老是冷著那張臉……因為她愛作夢。
總之,她就是愛作夢!
行,沒問題,愛作夢就儘管去作吧,愛作多久都行,就算作到天塌下來了,他也會伸長脖子替寶貝妹妹頂住,可是……可是……
「為什麼我跟她打小一塊兒長大!我還替她把屎把尿過呢,我都不知道她愛作夢,而你……」獨孤笑愚咬牙切齒,笑得像臨盆的孕婦。「你這傢伙才認識她多久,居然會知道,嗯?」就是這點最過分,太沒天理了,打死他都不能接受。
「這……這……我也不太明白,」背頸寒毛直豎,慕容羽段猛吞口水。「從第一次看見她,我對她就有一種很特別的直覺,所以……所以……」他該怎麼說,大舅子才不會當場處他死刑呢?
獨孤笑愚瞪著慕容羽段許久,終於,他歎了口氣。
「算了,只要小硯幸福就好了!」
其實,他自己認真想想就想得出原因來了。
她的親娘啞閻羅不就是那樣一個不愛說話,個性又有點兒古怪的女人,大家早就見怪不怪,習慣了,啞閻羅的女兒同樣不愛說話又冷漠,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就跟她娘親一樣嘛!所以,沒有人會刻意去探索是否有其它原因,就當作那是天生的了。但對慕容羽段來講,默硯心是個陌生的小女人,他完全不瞭解她的背景,反而能察究到默硯心那種不尋常的行為背後的原因。
當然,也要他是個夠細心、夠體貼的男人才行。
「看來,我跟老爹都猜錯囉!」他喃喃咕噥。
默硯心並不需要一個熱情的男人來融化她,只要一個瞭解她的知心人就夠了。
打從慕容羽段復原那一刻開始,慕容月楓就在害怕,害怕慕容羽段會把被他謀害的事實說出來,然而慕容大夫人很有信心地安慰他,說慕容羽段為人寬厚,應該不會說出去才對。
慕容大夫人說得沒錯,慕容羽段為人寬厚,他是不想說出去,可是……
同樣的夜晚,慕容羽段在書案後看書,默硯心在窗前做女紅,同樣恬淡安詳的氣氛,偶爾兩人相對而視,不吭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