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穎潔擔任紀行顥的私人管家這半個月裡,他總是對她很冷淡,兩人的對話維持著生疏的客套,淡漠得像兩個人不曾愛過一樣。
他們能相處的時間只有早上,他會一邊看報、一邊吃早餐,而她則是在一旁打果汁或清理流理台,明明兩人之間僅是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但他卻給她一種很遙遠的感覺。
不管他對她如何的冷漠,她只要一想到兩人在大溪地時,他對她的寵溺與呵護,便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忍不住對他好,忍不住偷偷地愛著他,甚至愈陷愈深,無法自拔。
她用心替他烹煮每一道菜,燙平每件襯衫,然後主動替他把掉了鈕扣的襯衫一一縫補上。
還到花市挑選幾盆盆景點綴在他的陽台和書房,讓原本冷冰沒有生氣的客廳,多了幾分綠意和溫馨感。
有時候在整理書房時,她也會隨手翻閱起他書櫃上的書,感受著他在閱讀那本書的感覺。
而且,她還細心地注意到他有時候起床會忘了穿拖鞋,她擔心他腳底碰觸到冰冷的磁磚會不舒服,所以特地幫他在屋裡添購了好幾塊踏墊。
這天,她做完了所有家事,趁著準備晚餐的空檔,坐在沙發上休息,也許是太累了,她一閉上眼睛,便不知不覺睡著了。
七點半,紀行顥下了班,拎著公文包進門,在玄關口意外的發現了她的平底鞋,通常她都會在七點前備妥晚餐離開,從沒有留到這麼晚過。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他皺起眉頭,有些擔心著急的開了門。
他打開燈,迅速地梭巡了客廳一眼,看見她蜷縮著身子在沙發上睡著了,他鬆了口氣,湊過身,看她睡得像個無辜的孩子,彷彿兩人之間的冰冷對峙與謊言芥蒂都不曾存在,此刻的她就像安睡在沙發上等待丈夫回家的乖巧妻子。
他被內心的亂流弄得浮躁不已,明明該氣惱她惡意的謊言,但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加長,他還是無法抑止住情感,忍不住又對她動情了。
每天下班回到家,看到桌上擺著精緻的餐點,每一道都是他最喜歡的菜色,連他喝咖啡不愛加糖,慣吃七分熟的荷包蛋,這些小細節她都注意到了,更別提這間屋子有了她之後的改變。
她還是像在大溪地那樣的溫柔體貼,那樣的善解人意,讓他無法不動心。
他彎下身,看她還是睡得很沈,兩扇睫毛又長又翹,心跳慢了一拍,指尖輕輕刷過她柔嫩的唇,興起想吻她的衝動。
她從睡夢中緩慢地甦醒過來,對上他的俊臉,身體驚嚇得往後縮了一下。
紀行顥見她醒來,斂去眼底的濃情,再度換上冷漠疏離的表情。
「對不起,我……我可能太累了,才會不小心睡著。」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連忙道歉。
紀行顥仍凜著俊臉,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副卑微的姿態,像個小可憐似的,令他心疼。
明明在大溪地時,她就是一個充滿活力、樂觀有自信的女孩,為什麼回到台灣卻變成了沒自信心的模樣了?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
她看了牆上的時鐘一眼,發現七點半了,連忙站起身。
「對不起,我馬上準備晚餐。」她整了整身上的襯衫。
「不用了,妳下班吧!」他沈聲說。
「我……我煮晚餐很快的——」她低著頭,細聲地說。
「我不餓。」
「我現在煮好,你可以留著當消夜。」她堅持著,擔心他晚上餓了沒有東西吃,空腹太久會鬧胃疼。
「我說妳可以下班了。」看她眼下多了兩團黑眼圈,又累得在客廳睡著了,令他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我煮很快的,今天的晚餐是海鮮面可以嗎?」幸好,她早就把食材備妥在冰箱。
「隨便。」她固執的態度令他沒轍。
她擔心他餓著,快步地走向廚房,從冰箱裡取出拉麵、花枝、蝦子、蔥和姜……等食材,拿起菜刀將姜塊切成片,但由於切得太急,不小心削到了食指,當場飛濺出血漬來。
「呃∼∼」她吃痛地低叫一聲。
「怎麼了?」紀行顥看著她急忙忙地轉身抽起桌面上的面紙的動作,疑惑地問道。
「沒事。」她背著他,試著止住食指的血漬。
她閃躲的姿態引起他的懷疑,走過去,扳過她的肩膀,看見她用衛生紙包覆住手指,潔白的紙面滲出殷紅的血漬。
「我看看……」
「只是切菜時不小心劃到手指,沒事的……」她一副輕鬆自若的口吻,但皺起的眉頭卻洩漏出她的偽裝。
他拿掉衛生紙,看見她手指幾乎快削掉一層皮,血流得很多,忍不住低斥道:」傷口這麼深,還說沒事……」
他立即牽著她,走到客廳,並急忙從櫃子裡拿出醫藥箱,取出生理食鹽水替她清潔傷口,又用藥膏輕輕地搽覆在她的傷口。
在替她清理包紮傷口的過程,每個舉止都好溫柔又細膩,忍不住又讓穎潔回想到在大溪地相處的時光……如果當時她沒有說謊騙他、沒有刻意營造一個甜美自信的形象,那他們之間又會變得如何呢?
「我不是告訴妳,我不餓,不要煮了嗎?現在好端端地割成這樣……」他既生氣又心疼。
他惱怒她的過分固執,卻又憐惜她委屈柔弱的模樣。
「對不起。」她哽咽地說,強忍著心中的澀楚。
「現在妳又為了哪一件事說對不起?」他質問她。
「每一件讓你生氣的事。」她苦澀地說。
「在妳堆砌了那麼多謊言之後,憑什麼要求我不生氣呢?」他緩緩地瞇起黑眸,犀利地盯視著她靜默的小臉。
這張臉真是奇妙,明明滿嘴謊言,明明就再一次地摧毀了他對愛情的信任,但看起來仍是一副無辜柔弱的模樣。
她難堪地垂下眼,沒有勇氣回答他的問題。
「可以告訴我,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妳?在大溪地那個熱情開朗的女人?還是現在這個委屈的小可憐?」他壓抑不住內心激動的情緒,譏誚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