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威很瞭解自家表弟的說話風格,對於沒有必要回的話、還沒有定論的、或者心中尚有疑惑的,任誰跟他問了,也只有被隨口打發的下場,
再怎麼追問也沒用。顯然此刻他發出的好奇即是其中一種。沒得到響應,也就無須追問,只要繼續表達自己的看法就可以了。
他道:「你知道的,有些當家主母生怕自己在家族裡表現得太退卻,會給夫婿丟臉、會顯得上不了檯面,有失大家風範。相信你也清楚,安靜有時候只是因為掌握不了局面,又不知道如何力挽,只好被壓制著了,是怯場的表現。」他揚揚下巴。「你不覺得有幾位女士望向令夫人的目光帶著些輕蔑嗎?」
「是嗎?」丈夫的臉面是來自妻子在女人堆裡的閒話維持的嗎?真是有趣的論調。男人何時淪落至如此不堪的境地?王子齊好笑地想著。
「如果你適時的英雄救美一下,那麼這次的度假之行,也就不算白白浪費時間了。」
「你今天精神如此不濟,以至於眼力判斷力低落,莫非是睡眠不足造成?」王子齊關懷的看了他一眼。
「我一點問題也沒有,睡眠很足。你七點半打電話過來時,我早就已經醒了。」周盛威白了他一眼,繼續說完自己要說的:「你把她帶來,將
她丟給一群不甚相熟、只見過兩三次的女人堆裡,就算她應付得還可以,不需要你援手,你還是應該過去做一個英雄救美的表態。既然都帶她過來培養感情了,總要有所收穫吧?」
「收穫什麼?」隨口問,漫不經心地。
「收穫芳心一顆,保固期至少有十年。只消付出一點點小小的慇勤,多麼划算。你還等什麼?」半開玩笑的慫恿,心中倒不認為這個淡漠而自我的表弟會因為憐香惜玉而有所動作。不是說王子齊不懂憐香惜玉,而是眼前這位孫家千金還沒有被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上罷了。
周盛威以為表弟還會再等等,等他心情好、或者孫家千金處境明顯不妙時,才會有所動作。不過,他猜錯了。因為王子齊還真的在他說完話之後行動了。周盛威愣了三秒才開口:「嘿,去哪?」
王子齊已經跨過陽台的拉門,回頭對他道:「去找她。」
「不會吧」真善心大發打算英雄救美?」
「我可不會這麼往自己臉上貼金。」不知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回答得很耐人尋味。
「怎麼說?」周盛威雖不知道王子齊想到什麼而笑,卻沒有跟著笑的心情,因為很顯然王子齊是被他的話逗笑的。也就是說,他剛才所說的話裡,一定有許多謬誤的地方取樂到這傢伙了。
「她不需要我的英雄救美。不過……」
「不過什麼?」周盛威開始咬牙。因為他知道縱使他乖乖順應王子齊偶發的惡趣味,被他吊著胃口,王子齊也不會大發善心的將答案給送出來。一點也沒錯。話說一半的王子齊就這麼走了,另外一半沒說完的話,淺淺的放在心中,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願意為了收穫一顆有十年保固期的芳心,在此付出一點努力。
在前來度假之前,他把與未婚妻聯絡感情列在公事上首要,隨時備註;因為常常會忘記,心中不想記。感情上如此排斥,所以更必須放在行
事歷最顯眼的地方,以大紅字標示,以隨時提醒自己。
而現在,他覺得舒服多了。
這樣很好。
在博得孫湉湉的芳心之前,他已經先擺平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抗拒,理智和感情兩端不再互相壓制強迫,那麼他的身體與精神就不會再有自相耗損的危機,這樣很好。這三天的度假,他已經得到最大的收穫。
「照理說,與人相約,提早三天兩天邀請是常理,為什麼姑爺竟會寸步不讓?他不應是器量窄小的人啊……」孫月陷入深思。
「或許因為他一生下來就是王家最貴重的嫡長子,毫無疑問的未來家主繼承人。他所受的教育宗旨跟佛教那位開山教尊相同: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沒有他主動恩准,誰來求他都會被刁難,以示他的權威不可侵犯?」聽完今日小姐與王大少所有談話的情況後,孫宜平對這位未來姑爺的觀感差到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他不是暴發戶出身的二世祖,不會養出這種無聊的習性。」孫月向來理智,不會將個人的情緒帶入思考中。
「那可很難說,也許總有例外產生吧!」孫宜平也知道孫月說的有道理,但就是忍不下這口氣。轉頭望向小姐,問:「小姐,妳怎麼看?」
「他是個謹慎的人。」孫湉湉坐在梳妝台前,正拿著乾毛巾輕輕抿著濕發上的水氣。
孫宜平走過去,打開吹風機,幫她吹乾頭髮。問道:「這跟謹慎牽扯上什麼關係了?」
「婚姻是合約的一種。權利和義務、主動與被動、誰主誰次,都是不斷協商出來的。今天談的只是件小事,可是他並不希望因為輕易應允了這件小事,而致使日後失去強勢的主導權。」
「難道他以為小姐會是那種控制欲很強的主母嗎?所以要從現在開始防微杜漸?」孫宜平不禁懷疑起未來姑爺看人的眼光。她家小姐與世無爭到就差沒跑到荒山去當隱士了,全身上下哪裡找得到一丁點權力慾的影子」
孫湉湉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眉頭微鎖,沒有說話。
「小姐,妳在想什麼?」
「我今天用錯談判的方式,製造了些麻煩。」歎息地道。
「意思是,姑爺之所以會如此寸步不讓,是因為小姐談判的方式造成?」
「我不小心讓他太高看我了。」這令她很困擾。她沒有太多與人交手的經驗,難免在尺度上拿捏不好輕重,她真希望在跟王子齊交手之前有多
一些的練手機會,而不是新手甫一上路,就遭遇終極BOSS 的青眼,無望的被一掌打掛,這對她實在不公平……可這又能怪誰呢?還是只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