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是「迎親」。由王子齊領著龐大的迎親團……六十六對年輕貌美、身世上佳的伴郎伴娘搭著私人專機飛到孫氏島迎娶。已經簡化的古禮仍然有著繁複的步驟。催妝、擺妝、送嫁妝、一整套兜青龍的大禮簡直看得人眼花撩亂,擺足了女方嫁女的氣派。兜完了青龍,新娘登機,帶著一百二十抬的嫁妝飛向婆家。然後是迎妝、安妝、報妝帖、接妝、謝妝……直到放賞,第一道完結。
忙完了整個大白天,現在是傍晚。婚禮的第二道是「家婚」,只由兩個家族親友、以及新人兩方的好友參與,沒有外人,更沒有記者媒體。比
較自在,不必做太多氣派給外人看,但卻是最重要的,因為這個步驟是在宗祠完成的。「家婚」禮成之後,孫湉湉正式成為王家婦,從此生為王家人、死為王家靈,一生歸宿於此。她的一生,就此歸宿於此……
「……孫湉湉,妳願意嫁給王子齊為妻嗎?」主婚的大神官在念了一大堆古婚祈福語之後,問道。
「我願意。」她低垂著頭說著今天該說的台詞。她看到王子齊緊緊握著她的左手,牢牢交扣(啊!怎麼是交扣,這不合禮俗!)
「……王子齊,你願意娶孫湉湉為妻,一生一世尊重她、愛護她、照顧她,不做出任何一件會使她傷心的事嗎?」
嘩!
安靜肅穆的宗祠會場因為大神官說出這套從來不存在的證婚詞,當下嘩然成一片,到處都是嗡嗡然的討論聲,無法自抑。
不過王子齊可不管這些,他慎重說出:「我願意。」
「……我在此宣佈王子齊與孫湉湉從今天起,結為夫妻。彼此扶持,百年好合。禮成。」大神官在眾喧鬧聲中,很勇敢的、有些冒冷汗的、又有些頑皮笑意的宣佈道。
這時候,應該有響炮應景的,但因為會場突如其來的熱鬧起來,許多流程都被忘掉了……
王子齊輕輕扶著她轉身,兩人面對面,他掀開孫湉湉的紅紗蓋頭。
「這是我們的婚禮,可是我卻直到現在才能看到妳的臉。」
「這個時候,你怎麼可以掀開我的蓋頭?」她驚呼。
「因為我想早點看到妳。」他低下頭,親吻。他他他,怎麼可以……
「我愛妳,湉湉。」
她瞪他。
(四周嗡嗡然。站離他們最近的伴郎們呆成一根根木樁。)
「我知道妳不相信,也不願意聽到。」他笑得很溫柔。「這不是告白,是宣告。」
「什麼意思?」她發現今天水喝太少了,好沙啞。
「宣告我將用一生來證明這三個字。」
「這種長期支票,你怎麼敢開?」他與她,從來都不會天真相信「永遠」這兩個夢幻字眼。
「因為我想要做到。」他堅定道。然後,催促:「快,趁大家都鬧成一團,不會有人聽到,妳快點說。」
(轟轟聲四響,伴郎們回過神,一邊看戲一邊盡職的阻擋著外邊的人衝進來打攪。)
「說什麼?」她在他耳邊問。
他揚眉:還能有什麼?敢裝傻?
「好吧,我愛你。」她覺得自己是被逼的,但說出口的語氣卻顫抖得不像話。「這、這不是告白,也不是宣告。我不能對這三個字承諾什麼。」「什麼?說大聲點啦……」
「大家安靜一點啦!都聽不到了……」站得近的人抱怨著,但喧鬧聲仍然是此刻的主調。
「那妳就花一輩子的時間,將它變成告白,變成承諾。」他認真道。
「……好。」她看著他,心口坪坪跳著,不知道是緊張這週遭失控的環境,希望早點結束,還是,為了他……
「嘿嘿……你們聊夠沒有?!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你們現在還在婚禮上啊?接下來還有十幾道儀式要進行,你們有空繼續參與下去嗎?」眼看是沒戲了,開始收拾所有亂狀吧……柯立榮很無奈的被一群王子齊的友人推著向前來「喚醒」這對狀況外的新婚夫妻。
砰砰砰!
延遲已久的拉炮突然響起來,嚇了所有人一跳,清醒過來,並記得現在婚禮還沒完的人們,辛苦重整自己的儀態,裝作方纔的失態都是在作夢,也裝作方才新郎新娘就差沒坐在一邊喝茶嗑瓜子的聊天也只是幻想。
婚禮繼續肅穆進行著。
剛才狀況外的事情沒有發生!沒有!大家都眼花了!對!(集體自我催眠中。)這還是一場彷如王子公主般的婚禮。這還是一場標準貴族式的婚禮。只是新娘的蓋頭沒有再放下。
只是新郎的手將新娘扣得太牢,而他們臉上又笑得太真誠,兩人的目光總是膠著在一起就移不開。
像是……他們真的相愛。
孫湉湉想,或許,她可以試著期待。
關於愛。
【全書完】
番外篇——最糟糕的夜晚,最悲慘的誓言
「向南,我……我愛你。」有點遲疑的開頭,然後是視死如歸的堅定,藉著酒膽,終於順利將告白表達出來。
「……謝謝。」向南頓了頓,輕聲道謝。這幾年來,每次聽到這句告白,向南的臉色都會非常複雜,卻是再也不像以往那樣,對那些以「愛」為名在他身邊糾纏的女性、以及因為說了「我愛你」而期盼他應該要有所響應的女性,露出類似於嘲諷的神色或口氣。
這句被世人說爛了的「我愛你」,既然他也是造孽有份的敗壞者之一,自然沒有資格在聽到這句話時,再露出因為困擾與厭煩而起的嘲弄眼色。
這或許可以稱之為……同是天涯淪落人……吧?每次聽到「我愛你」,向南都忍不住在心底這麼想著,然後擠壓出這輩子最大的耐心,努力讚美那位女性,讚美到她終於理解了他的委婉拒絕,以及,平復了被拒絕的失落之後,他就能結束這一晚的約會,而尾聲的必備台詞為……輕聲問一句:「需要我送妳回家嗎?」
「不,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過來的,我可以自己回去……」成熟自主的女性常常會這麼回絕他。即使心裡無比難過到想要大醉一場,也仍然要以平靜的表相來撐住自己最後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