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珚看到船主的小兒子正走近,立刻轉身離開。那個大男孩自從吃過她煮的茶後就迷上了她,而她既不想傷害他,也懶得敷衍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開他。
看著她的背影,謝志寧頰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靨,轉向身邊的男子。
「小珚姑娘怎麼跑掉了?」男孩頗為失望地問。
「煮茶去了。」
「茶?太好啦!」男孩立刻笑容滿面。
謝志寧將粗粗的繩頭扔給他。「先幹活,否則沒有茶哦。」
「幹活?沒問題。」大男孩快活地說著,把繩子綁在桅桿上。「你等著看,我會為你兄妹倆搭個最好的帳篷。」
謝志寧很快就發現,這個愛慕小珚的大男孩對搭帳篷很有一套,那些粗糙堅硬的船上用具在他手中變得十分柔順。他一面做,一面教謝志寧如何打繩結,如何將粗重的纜繩穿過帆布「鎖眼」,穩穩地掛在繩子上……
當小珚托著茶湯回來時,一個簡易帳篷已經出現在前後艙間。
「你們在幹什麼?」她驚訝的問正在用粗大的鐵錨壓牢帆布底的謝志寧。
「搭帳篷。」
「我當然知道是搭帳篷,可是你幹嘛要搭它?」心裡雖然已有答案,但小珚還是很有興致地問。
「我今後幾天就睡這裡。」謝志寧輕鬆回答她,再對目不轉睛看著小珚的男孩說:「辛苦半天了,來吧,讓我們好好品茶。」
「自己倒。」小珚將茶盤塞進謝志寧手裡,逕自走進剛剛弄好的帳篷裡,東瞧瞧西摸摸,甚感新奇。
等她走進帳篷裡後,男孩才將目光轉向茶盤,與謝志寧就地坐在甲板上,取來茶碗倒茶湯。
可是還沒飲兩口,男孩就被他哥哥使喚來的船工叫到底艙幫忙去了。
小珚從帳篷裡出來,興奮地對謝志寧說:「你這個主意好,我們睡在這裡就不會被那個女人騷擾了。」
謝志寧啜著茶,悠然自得地說:「我以為只有我要睡在這裡,你也要嗎?」
小珚圓瞪著眼睛。「當然,不然我睡哪兒?」
「自然是艙裡囉。」
「怎麼可能?」小珚慍怒地看著他。「想想昨夜都讓人噁心,既然你有地方睡覺,我怎麼可能還與那個女人待在一起?」
「這裡……夜裡恐怕會很冷。」見她願意跟他在一起,他高興之餘也猶豫起來了。搭帳篷另辟住處,原是為了避免錢家姑娘再做出荒唐舉動。只要他不在艙內,他相信小珚不會受到太大干擾,而且艙內比較暖和。
「這麼厚實的帆布,不會太冷。」小珚自信地說:「而且我們行囊裡不是還帶了毯子嗎?反正我是不想再跟那個女人睡在一起。」
她堅定的語氣說服了謝志寧,他也不想跟她分開。因此開心地說:「你這麼信任我,真讓我受寵若驚啊。」
「得了吧,我可看不出有誰、或有什麼事能讓你真的受驚。」
謝志寧聞言大笑,而他平時很少如此開懷大笑。「你說對了。」他眼裡有簇狂放的火焰。「長這麼大,我確實不曾被什麼東西嚇到過。」
「為什麼?你很大膽嗎?」小珚也笑了,他的笑聲很有感染力。
「也許吧。人生不就是這樣,死死生生,有什麼好害怕的?」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臉上,神情十分淡然,眼神卻很熾熱。「不過,我喜歡你的信任。」
小珚望著他,感覺自己正被捲入那深邃火熱的目光深處,越陷越深。「從第一眼見到你起,我就信任你。」她情不自禁告訴他。
「小心點,說謊會被夜鬼捉去喔。」他促狹地瞇著雙眼看著她。「我可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你冤枉我侮慢了你的茶湯,一心只想把我趕走呢。」
想起那天與他發生的衝突,小珚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垂著頭說:「我說的是真的,那天你一走進茶鋪,我就注意到你了。」
他呷一口茶,讓那馥郁清香的茶湯緩緩滑過喉嚨,幽幽地說:「當然,要是沒注意,你怎麼可能在茶湯才潑到地上時,就跳到我的鼻子前指責我。」
「我承認那天錯怪了你,你別再記仇好不好?」小珚叫了起來。「我要是對你沒好感,就不會叫夥計送西湖花茶給你,也不會在你灑了茶湯時那麼生氣。」
「給我?你是說那碗茶是你特意送給我的?」他詫異地問。
「當然是。」原來他根本沒留意!小珚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難道你一直沒發現站在那裡等候的茶客中,只有你得到那碗茶嗎?」
前一刻謝志寧還心有不平地怨著那天所受到的不公正對待,但下一刻就發現自己笑了——真正地笑了。因為他想起那天當他捧著茶碗時,確實聽到身後左右有人在抱怨,由此看來,那天定是某個心懷嫉妒的茶客故意作亂,才讓他灑了茶湯,差點兒被眼前這個潑辣的掌櫃趕出茶鋪。
「為什麼?」他笑意盎然地問。
「這還要問?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你信任我,被我吸引?」他得意地追問。
她避開他的目光,含糊其辭道:「你跟其它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即便沒有與他對視,她仍能感受到他足以穿透她心房的強烈目光,那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覺得不一樣。」
「能在第一次見面就看出我與別人不一樣,看來你確實對我很注意。」想起以前那些總是被送到他面前與他相親,之後都表示對他印象深刻的姑娘,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冷淡。「不知還有哪個男人有這樣的榮幸被你注意到呢?」
他輕率的語氣讓她猛然抬頭,而他帶著譏諷意味的笑讓她很不舒服,她立刻為自己辯護道:「從來沒有,你是唯一一個。」
「真的嗎?」
「你這樣問真是奇怪,難道你不值得被注意嗎?」
他自大地說:「我總是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不奇怪。可是要我相信你會隨便注意並信任一個男人,那才是奇怪呢。你自己說,你是會注意男人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