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舉動無疑像一個耳光甩在赫宏臉上,他頓時臉色一沉,狠狠地盯著她,警告道:「姑娘,我乃茫蠻(即傣族)大頭人之子,大唐皇帝御封的銀生節度使,只因敬慕你,一心要娶你,才對你一再遷就,你再不識抬舉,別逼我來硬的。」
小珚知道他有地位,有權利,自己跟他鬥無疑是以卵擊石,可是她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謝志寧的事,更不會屈從於權貴。於是略一沉吟,她謙卑的說:「大人龍虎之威,自當娶鳳富之女以揚門楣。小女生於商家,粗俗卑微,不識禮數,如有冒犯,還請大人廣施仁心,不計小女子之過。」
見她態度變軟,赫宏不再緊逼,看到茶具已經備妥,便要她煮茶伺候。
對小珚來說,只要他不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什麼都好辦,既然已經來了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她不會屈服於他。
當看到步日茶時,她的心,就全被這個她渴望多時的名茶吸引了。茶餅外觀與其他茶並無不同,但放在鼻尖,她立刻聞到一股異香,知道這是好茶,於是碾、磨、篩、洗,每一道工序都做得非常認真。第一道茶湯煮好時,已是傍晚時分,兩個男人正好用過晚膳,此時,也是品茗的最好時間。
當她將茶湯送到兩位老爺手中時,他們都眼睛一亮。
「嗯,果真是高手,姑娘煮的茶湯就是不同。」赫宏稱讚道。
那位叫福源的老人將茶碗舉至鼻間,深深嗅了一口。「噢,這茶確實甘醇,經姑娘之手,其味果真不同,芳香如泉湧,清冷似雪碧,這才是好茶!」
「太好啦,姑娘。」飲著津液四溢、滿口芳香的好茶,赫宏忘乎所以地宣佈。「從今往後,你就是本府的床上嬌容、座中茶娘,今日得你,我別無他求!」
對他這番猖狂的話語,小珚忍不可忍,板著臉道。「大人請勿胡言亂語,小女子已是他人之婦,夫君安好,怎能另言婚嫁?」
赫宏初時一驚,隨即大怒,一拍案桌。「你大膽,竟敢以謊言欺騙本府!」
小珚也豁出去了,與他怒目相視,坦然道:「並無謊言,我句句屬實!」
「你夫君是誰?何日成的親?」他咄咄逼人,一雙眼睛如同狐狸般狡詐。
她腦袋一蒙,第一個問題不難,第二個卻有點難,可是管他呢,誰知道?反正獻身彼此的那天應該就是他們的成親日吧?
於是她擲地有聲地回應道:「長安謝氏公子志寧,一個月前成的親!」
但她萬萬沒想到,此言一出,前面的兩個男人竟呆若木雞。赫宏就不必說了,而那位叫「福源」的老人竟也白了臉,像見到鬼似的瞪著她。
「你是說,你嫁給了長安龍泉酒莊的大少爺謝志寧?」老人飲一口茶,穩住心神,平靜的看著她,目光透著讓她不安的光芒,但她還是堅定的點點頭。
「去他的!那該死的小子,得了大便宜!」赫宏忽然雙手撐著桌案站起來,對平靜的老者說:「我為你做了件好事,老朋友,記住你欠我一份人情,大人情!」
老人平靜的目光轉向他。「是的,赫大人,我會還你這份情。」
赫宏彷彿一匹受傷的狼,狠狠瞪了小珚一眼後,轉身離開了。
小珚被兩個男人間難以理解的對話和眼神迷惑了,她正想問,卻聽到赫宏的怒吼聲從門外傳來。「你是什麼人?竟敢私闖本府私宅?」
一個令小珚心兒飛翔的聲音響起,皮皮的,還帶著捉弄與調侃。「在下正是大人口中那個『該死的,得了大便宜』的謝志寧。」
「小子,十年不見,你還是那麼可恨!」赫宏忿然道,但聲音已經不那麼高亢了。「進去吧。不過,我有可能得到你的感謝嗎?」
「想都不要想,大人。」謝志寧的聲音隨著他的身影出現在房間裡。
「志寧!」小珚笑著撲進他懷裡。
他抱著她,去沒有像她想的那樣親吻她,而她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爹,您怎麼來了?」
「爹?!」小珚覺得一桶冰水正從頭頂淋下。她猛然掙脫謝志寧的擁抱,侷促不安的扭著手指,看著依然平靜的注視著他們的老人。
「你不辭而別,扔下家裡一大堆麻煩,我能不來嗎?」謝福源的聲音平穩得聽不出是喜,還是氣。
當謝福源的目光再次轉向她時,小珚的心「撲通」亂跳,她趕緊閉上眼睛暗自祈求道:老天爺啊,我一輩子都在做好事,沒做過壞事,你為何偏要讓我在未來公公面前出那麼大的糗?快幫幫忙,讓老爺子忘記我說過的話,讓他忘記……
「志寧,你真的娶了這位姑娘?」
老天爺沒有幫她,她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動,幸好,黑暗中她感受到了陽光。
「是的。」她的陽光以比老爺子還平靜的語氣回答。
老爺子沉默了,她沉寂的心「怦」地一下子竄到了喉嚨口。
「明天過來把她的家世告訴我,我們得按規矩來,你重新娶她。」
重新娶她?啊,老爺子要讓她進謝家門啦!她的心又開始歡跳。
「睜開眼睛,膽小鬼!」謝志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以為老爺子走了,便猛地睜開眼,卻正對上老爺平靜的目光。
「老爺……爹……」她結結巴巴地喊他,害怕聽到拒絕。
那平靜的眼裡露出笑容,並漸漸擴大到整張臉,她似乎看到了謝志寧的影子。
「姑娘,你很有勇氣!」謝老爺說,繼而轉向兒子。「你總算做對了一件事。」說完,他離開了。
看著謝老爺的背影,小珚有點暈陶陶的。「你爹喜歡我,說我有勇氣呢。」她沾沾自喜地告訴他,可他一言不發的拉著她出門。
院門口,赫宏的手下看到他,都對他微笑。
「你認識他們嗎?」她好奇地問。
「不認識。」
「那他們為何對你笑?」
「因為我小時候,他們就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