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夜溪回到驛館的時候,太常縣縣令來向她辭行。朝堂之上的事情已經傳開,他對她是百般感謝。
「沒想到讓丘將軍破費了一千兩,本縣會記下這筆恩情的,他日縣內財務富裕之時,一定會還上這筆銀子的。」太常縣縣令非常知恩圖報,同時又憂心忡忡地對她叮囑,「丘將軍,我勸您還是不要和曹尚真為難了,今日朝堂上之事,您應該看得出來,他早有準備,甚至連陛下都有意護著他。」
她不得不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
「還有,這曹尚真雖然是個貪官,但他收人錢財,總有與人消災,不算大奸大惡……」他居然說起了曹尚真的好話,「與其和這種人為敵,還不如恪守己任。只怕您今天這一鬧,會有些人盯上您呢。」
丘夜溪沒有對他的提醒多做回應,就送他出了驛館。
回房後,她心中還是很鬱悶。不僅因為這一戰敗了,還因為她意識到曹尚真的一些話是對的。
在朝為官,誰不是為了自保?她輕率地以為只要她登高一呼,朝中必然會有義士和她響應,將貪官污吏掃蕩乾淨,結果,卻引火焚身。
這就是爹幾十年只願在邊關駐守,堅決不肯回京的原因吧?見不得那些醜陋的嘴臉,他寧可面對茫茫戈壁,漫漫黃沙。
她輕輕歎了口氣。見天色已黑,就散了髮髻,脫了外衫準備睡了。明日還要去找總督訓練騎兵,天知道那些在京中養尊處優慣了的紈褲子弟們,肯不肯聽她這一個邊關女子的話?
忽然,一陣風襲來,桌上的燭影晃動了幾下,她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倏然一轉身——只見窗戶開著,有個人就坐在窗戶上,愜意地擺著雙腿,像是從剛才就一直在那裡注視她了。
她鎮定如磐石,怒斥一聲,「何處來的登徒子?」
那人輕聲一笑,這笑聲聽來異常耳熟,讓丘夜溪微怔。
「給你的。」那人將手中一本冊子丟給她,轉瞬就消失不見。
走過去一看,只見那本冊子上寫了一堆人名,每個人從官銜職位,到脾氣稟性,以及最要好的官場同僚,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禁愣在原地。
剛才那個人,又是誰?
*** *** ***
一大早,京城總督胡大人就領著丘夜溪來到城內最大的校場。「本城的騎兵都是在這裡訓練的。」
看了看,她搖頭。「這場子太過空曠,連可以練習跳躍的橫桿都沒有,訓練不出什麼騎術。」
胡大人呵呵笑道:「騎術嘛,不就是騎著馬轉來轉去,還有什麼難的?」
丘夜溪一聲不吭,下了高台,拉過自己的馬飛身而上,縱馬馳入場中。
在眾多士兵詫異的目光中,她在馬背上飛身自如,忽上忽下,猶如一隻黑色的蝴蝶般靈動飄逸,時而持弓射箭,時而團身馬腹。她的馬也像是能明白主人的命令似的,時快時慢,動靜自如,引得滿場士兵不由得發出一陣陣歡呼叫好聲。
丘夜溪拉住馬,在場中高聲道:「胡大人,您的部下,有幾人可以做出我剛才那些動作?」
胡大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訥訥了半晌才不自在地回答,「還真的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丘姑娘,哦不,丘將軍。」
「老胡,臉紅什麼?」懶洋洋的笑聲突地從旁邊的側門飄過,一個著一品赤紅色官服的人緩緩走上台,對胡大人打趣道:「你的臉色好像比我的官服還紅呢。」
看到那人,胡大人立刻堆滿笑。「曹大人,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邊?又來打趣我了?」
「陛下不放心丘將軍這麼個女孩子來帶兵,怕你們欺負人家,所以派我過來看看。」來人正是曹尚真,他站在高台上,俯視著丘夜溪,笑道:「丘將軍,你這一手露得絕妙,胡大人手下雖然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你,但你自己也難了。」
「什麼意思?」她一蹙眉。
曹尚真還是那張令人刺目的笑臉。「陛下不就是讓你訓練出能如你這樣騎術精湛的高手嗎?你若是訓練不出來,可就不要走了。」
聞言,丘夜溪一蹙眉,暗罵這男人又故意挖陷阱給她跳。要訓練到她現在的水準,豈是三五天可以做到的?
於是她回敬,「大人是開玩笑吧?本將只是奉命在調撥銀子之時,在這裡代訓幾日,很快就要回龍城的,幾日之內能訓練到什麼程度?難道訓練不出高手,大人就要把我扣留在此嗎?」
曹尚真搖晃著頭,「不就是騎馬?怎麼就訓練不出來?我就不信我們京中這麼多身手敏捷的高手,就沒有一個天資聰穎的。」
心頭一動,她冷笑。「說到天資聰穎,京中誰不知道大人年少有為?天資聰穎這四個字簡直就是為大人而設,不如大人親自來試試?」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胡大人聽到這裡嚇了一跳,連忙阻攔,「那怎麼行?曹大人是文官,練不了這個。」
「身為臣子,若不能文武兼備,如何強我茯苓?」
她的步步進逼讓曹尚真微微挑起眉梢,「丘將軍是想考校我的騎術,還是想讓我出醜啊?」
「不敢,只是切磋而已。」她暗暗握拳。昨夜那個怪人來到驛館,聽笑聲似乎就是曹尚真,但是他那樣倏然來去,顯然是武功高手。雖然小時候從不見他練武,但那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焉知這些年他沒有私下練功?若昨夜果然是他故弄玄虛,她倒想知道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麼。
只要他肯上馬,會不會武功,她便能一目瞭然。
只是,他肯上這個太過明目張膽的「噹」嗎?
她盯著他,只見那雙漂亮的黑眸裡閃爍著古怪的光芒,接著唇角一揚,緩步走下來,「整天在戶部坐著,我還真想動動筋骨。丘將軍,您可要保護我周全啊。」
「曹大人,別意氣用事!您要是不會騎馬別強來啊!」胡大人急壞了,還沒攔住他,曹尚真已經拽過一匹馬,準備上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