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訝異倉皇地望著他,慢慢才感覺到嘴唇一股濕熱,一陣刺痛……原來她不小心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變了臉色,俊美的面龐煞紅煞白,眼裡還有一閃而逝的驚惶和心疼……她見他瞬即收拾情緒,怒瞪她……
「你還嫌自己不夠丑嗎?這張臉皮已經夠難看了!」嘴裡尖酸刻薄,他卻拉著她坐到窗邊的椅子裡,小心地檢視她嘴唇上的傷口。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唇,她忽然想起,他的手時常摸著她。他的手總是特別滑嫩,他從來不留指甲,她脆弱的皮膚在他的手心裡、他的五指間不曾留下一道傷痕……她用心看,用心感覺,才體會六爺對她的細心和溫柔,是如此細膩,如此令她心疼。
羅謙忽然全身一僵,瞇起了眼,狐疑地凝視她——
常樂一怔,這才驚覺她不知不覺兩手捧住六爺的臉!
她滿臉燙熱,趕緊把手放下,藏在袖子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莫名的舉動。
「小樂……你最近怎麼了?」他沒有追問,只是已經感覺到她在改變,而他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
怎麼辦,她該說什麼?常樂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卻慢慢感覺到方纔她喝下的那碗藥在腹中翻攪,全身又漸漸感到無力。
只是相較於這一陣子喝完了藥,總是意識模糊,倒下就睡去,不省人事,她今天只是感覺四肢虛軟無力,腦袋還算清醒……
她無法坐穩,身子一滑,馬上有一雙手牢牢將她抱住,讓她免於跌落椅子。
「六爺……」她還來不及稱謝,忽然雙腳離地。
羅謙將她抱了起來,抱著她上樓。
她迷惘地望著他,儘管意識清楚,但聲音像是被鎖住,和她的身子一樣都彷彿不是她自己的。
她以為六爺是要將她抱回她的房裡,讓她躺下休息。直到她被放上了床,她才發現她躺在六爺的床上……
她望著一張俊美的臉龐朝她貼近,看他爬上了床,和她睡在一塊兒,兩手溫柔地抱著她。她睜眼望著他,內心驚濤駭浪,再也無法平靜,但她的臉皮像是給苦藥麻醉了,無法做出表情來。
「小樂,再喝一陣子吧……再喝一陣子看看,乖,再忍忍。」一雙手溫柔地撫摸著她。
他的表情柔和,神色溫柔,她從未見過……
原來真真實實……望月說得一分不差,六爺把她留下,是為了照顧她。
「六……」
「嗯?」
她緩緩閉上了眼,鑽入他懷裡,滾燙的喉嚨說不出一句話來……也什麼都不用說了。
現在的六爺,才是真正的六爺……只是這個衝擊太大,實在太大了……
她該怎麼辦才好?
姑娘,你想想自己的心情好嗎?這些日子來,你對爺的病憂心緊張,陪著他喝藥,你對他不是沒有感覺吧?
她對六爺……她真的不知道……
*** *** ***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過去的六爺就只是六爺,就算她對他有想法,也都被擋在「六王爺」這個高高在上的身份之下,更何況她對六爺當真不敢有遐想。
……也許真如望月所言,她對六爺其實也有感情,只是她自己不曾去想過。
但是六爺呢?六爺對她有情,為什麼要隱瞞?他刻意在她面前表現得冷言冷語,故意譏刺她、刁難她,是什麼緣故呢?
是不是也和那一段過去有關?
很早她就發覺她對六爺身上的味道莫名地熟悉,如今睡在他的懷裡,她更有說不出的安全感,難道她和六爺過去也是如此貼近?
她的心為此狂跳不已,但馬上否決了滿腦袋的胡思亂想。六爺貴為皇子,深居大羅皇宮內,她頂多是跟隨娘去探望桂太妃,才可能見到六爺吧?
砰……
又打破了一隻碗。
除此之外,她真想不到辦法不讓六爺喝藥。
常樂一臉心虛,站在那兒,不敢抬頭。
「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事?」羅謙眼沒抬,眉沒皺,坐在那兒翻了一頁書,聽她說理由。
打從她哭過那一次後,六爺對她說話就溫和許多,雖然偶爾還是冷言冷語,依然用嘲諷掩飾對她的關心,但總是在她一變臉後,他就適時打住了。
「……我差點……差點絆倒了,碗……就掉下去了。」
「去叫人進來收拾。」
「嗯……」偷偷鬆一口氣,她趕緊轉身出去。
羅謙抬起頭,目光落在她嬌小的背影上,直到那扇門關起,他才露出狐疑的眼神。
……望月那傢伙背著他,對她說了什麼?
不久,下人進來,把地上的破碗碎片和藥汁清乾淨了,茶几上的托盤和藥壺也端了出去。
樓院之內,又剩下他二人。
她已經完成底圖,向他借了一間書房進行刻紙。
「六爺,我回書房去了。」
「小樂。」
「嗯?」她轉回身。
「你過來。」
常樂一怔,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移動步伐,定到他面前。
「靠過來。」他放下書本,目光直視她。
她低著頭,又默默走近了兩步。
羅謙一把拉了她,將她拉到身前,拉起她的手,仔細地看了一遍,又抬起她的臉來。
她不得已看向他俊美的臉龐,深邃的眼睛,看見他專注審視著她的皮膚,他修長的手指帶著微微的溫度在她的臉上來回撫摸。
「六爺?」怎麼了,她的臉沒洗乾淨嗎?
已經持續服藥兩個多月了,她的膚色不再像過去那麼深黑,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已經透出深紅的血色,皮膚摸起來也感覺有稍稍長出一點肉來。如此看來,小樂遇到的那位神秘大夫,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她真是遇到貴人了。
羅謙望她一眼,放開了她。她似乎還沒發現自己的改變。
「你的刻紙到什麼程度了?」她近來服藥已經不再出現不適的症狀,應該已經習慣那帖藥性了。
「大概剩下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