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一愣,面色微窘,急急忙忙道:「是,小的為維護王爺清白,特地去等消息!小的親眼見常姑娘清晨返家,證實常姑娘並非是爺藏起來。小的已經把常歡訓斥一頓,並且要他一路三跪九叩到這裡來向爺您請罪——」
「她上哪兒去了?」羅謙不耐煩打斷了他一堆廢話。
「回爺的話,小的不知。」節骨眼上,他話倒少了。
只聽見「唰」地一聲,一把白扇遮去那張冰冷俊美的臉龐,只露出一雙慍怒的目光。
光是開扇的聲音,就令望月繃緊了全身的神經。他深知主子脾性,不待主子開口,他趕緊補充:「啟稟爺,常姑娘一臉呆滯,坐在田野之中,是在清晨時被常歡發現帶回家中,常姑娘說她完全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
一把扇子「啪」地落地!
望月頭也不敢抬,迅速上前,幫主子撿起扇子,低頭兩手奉上。
過了好半晌,扇子才從他手中被拿走。他低著頭,退回原來的位置。
「她當真不記得?」主子的聲音,比他想像的,還要來得平穩,卻也聽得他心痛如絞。
「爺,據屬下觀察,常姑娘應該是另有隱情,她是不想讓家人擔心,才說她不記得。」
羅謙聞言,一把怒火起,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擲了過去!
望月未敢閃躲,杯裡熱茶濺了他的身,茶杯往他身邊飛過,碎成一地,他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羅謙起身離開大廳。
望月緩緩抬起頭,卻見主子往後院走去,完全沒有前往常家去探望的意思。
他望著主子的背影,眼裡寫滿複雜的情緒。
*** *** ***
偏僻的巷內,有一間不起眼的古董店。
這店是五王爺開的,守鋪之人是她的二哥常歡。
店內並不賣古董,專門是為五王爺收購奇石美玉來著。
二哥和她不一樣,他長得眉清目秀,還有一雙識寶慧眼,城裡好多姑娘對他傾心,媒婆天天上門想為他說親。可惜二哥天生是古董癡,他喜愛玉石多過美人,至今不曾為誰動心過。
不過二哥極疼愛她這個天生有缺陷的妹妹,常為了她得罪六王爺;或許也是為了她,年過雙十,仍未有娶妻的打算。
所以,她每天都為二哥送午膳過來。
「小樂。」
給二哥送完了午膳,她才走出巷子口,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常樂抬起頭,看見那把半月白扇下一雙深邃美目。
「六爺。」她不敢廢禮,回頭會被娘責怪。卻看著他,好像有哪兒不對勁,搖頭擺腦四下看了看,才發現他沒乘轎,也沒有坐馬車,就連與他形影不離的望月和武侍衛都不見人影。「六爺,你一個人?」
「本王一人不行嗎?」
她本意是關心,卻被他傲慢口氣給譏彈了回來。常樂輕輕咬唇,避重就輕道:
「王爺千金貴體,隻身出門恐有意外,太妃和我娘會擔心。」
她心裡在想,他脾氣大,皇族貴氣重,恐怕有人多看他一眼,都會招惹了他,若是碰上一個不知他身份,不識相之人,恐他吃虧;碰上不敢招惹他的路人,便是路人無辜了。
他貴為六王爺,還是把他的隨從和侍衛都帶著,出門就乘轎或坐馬車,和人群隔絕,不生事端。
羅謙冷冷一哼,沒說什麼,看一眼她提的飯盒,道:「本王要去探望乳母,你帶路。」
他說完,走在前頭,也不理會她跟上與否。
常樂望著他的背影,直覺自己就是那個惹了無妄之災的「路人」。她當然不會把他的「帶路」之說認真聽進去,當真走到前頭為他領路。他知道該怎麼走,意思只是要她跟著一起走罷了。
常樂低著頭,跟在他後頭,視線裡始終有他紅色的身影。兩人走在寂靜的小巷子裡,偶有路人經過,對他二人也不敢多看,不是匆匆走過,就是轉頭繞路了。
「你失蹤那夜,發生何事?」
常樂抬起頭,望著他修長身影,披在身後一把烏黑長髮在陽光下閃著黑亮光澤,耀眼而刺目,令人欣羨。
「……我忘了。」輕柔聲音充滿心虛,她把頭垂得更低,目光落在自己的藍色碎花裙擺上。
羅謙停下步伐,轉過身來,她不留神就撞進他懷裡了。
「……對不起,六爺。」落入眼簾的卻不是他的火紅袍服。一把半月白扇擋住她的「不長眼」,白色的扇面和她的深黑面龐碰個正著,把她推開了。
「小樂,你不善撒謊啊。再不肯從實招來,本王就治常歡冤屈本王之罪!」
扇面離開了她的臉,她抬頭,見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她不敢躊躇,小碎步跟上去。
「本王耐性有限,還不快說!」羅謙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在她跟上時恫喝道。
一直以來,在他面前,說謊和搪塞都是不管用的,他總是能夠看穿她,使盡各種手段逼迫她,所以她後來就什麼事也不敢欺瞞他,直接對他吐實,少招惹他的脾氣,避免和他衝突,免得自己受罪。
雖然這回她很想隱瞞下來,但六爺喜怒無常,他當真要治了二哥的罪,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那天黃昏,一位陌生人叫住我,他自稱是大夫,受人之托來為我看病。」不敢遲疑,她把當日情況說出來,「他說我的皮膚和血液有缺陷,能夠存活至今是奇跡,再不及早療治,恐有短命之虞——」
他突然回過頭,她差點撞上他,幸而這回走得慢,她及時停住腳步。
她抬起頭,見他深邃目光注視著她,久久不曾移開。他很少正眼看她,倒叫她莫名的心跳加速。
「江湖術士,信口雌黃,莫不是想拐騙錢財!你信了?」羅謙輕蔑冷哼。
常樂搖搖頭,「我沒有信。他說樂兒幼時曾以珍稀補品延命,才得以活命,這點就有差池了。」
她並未發現扇面底下一雙深邃眼神轉深轉沉,臉色略有變化,只聽他問道:「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