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織容用眼角餘光瞥到他也低頭開始吃東西後,才悄悄抬起眼來偷覷他,心裡溫暖的感覺依然沒有散去。
父母的貌合神離,其實讓她不相信婚姻、不期待愛情,對另一半也沒有任何習憧憬。
她也以為自己是那種心冷的人,冷靜的思緒讓她的問政風格犀利、明快,但是他的一番話,熨燙了她的心——原來,她也是可以有溫度的人。
當他說他並不是別人時,她竟毫不排斥地接受了這句話,心底的某個角落甚至想將他當成自己依偎的肩膀。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她這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婚姻的觀感正慢慢在動搖。
在沈織容那裡惹了頓氣的林燕萍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回頭便找沈進明加油添醋的抱怨,要他改推兒子接手年底的立委選舉。
原本就對女兒婚事不滿的沈進明聽了這番挑撥離間的話語是很生氣,但也不至於因此影響了判斷力,明白女兒說的確實是事實。
畢竟就算是再怎麼氣惱女兒的行為,妻子也不可能轉而將娘家的資源投注到丈夫外面女人生的兒子上。
少了妻子娘家的資源拉抬,根本就不可能讓兒子順利接班,如此一來也會影響到自己明年縣長選舉的佈局。
考量到現實層面的問題,沈進明自然不可能答應林燕萍的要求。
兒子想接班,除非是等自己選上縣長再利用縣府資源力挺,否則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眼下不可能改推兒子參選立委,又無法讓女兒同意離婚,他更加對派出所施壓,要這梁致升主動提出離婚。
偏偏,派出所那方也遲遲沒能讓他低頭,女兒這頭亦沒有任何的動靜,沈進明在進退維谷之下也不得不開始接受這個事實。
只是有這樣一個不稱頭的女婿,別說是要跟對手匹敵,就是自己的臉也不知道要往哪擱。
為了不讓一個小警察女婿丟自己的臉,沈進明就是再怎麼不樂意,也只得開始尋思安排他的陞遷,起碼讓他在年底立委選舉之前有出息些,避免讓他們沈家難堪。
梁致升今早一踏進派出所就覺氣氛不太尋常,同事看他的眼神也不大對。
適巧施浩哲在這時走來,梁致升正打算問他,他已先一步表示,「所長要你進去找他。」
「喔,好。」直覺以為所長又是要刁難他,並沒有留意到好友欲言又止的神情。
一進到所長的辦公室,他大感意外的聽到所長居然熱切地招呼他,「過來這邊坐。」
他不明就裡,但還是依言走到沙發坐下。
所長和善地問:「這陣子勤務這麼忙,沒累著吧?」
所長突來的關心讓梁致升感到意外,保守的回應道:「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所長為難的歎口氣,「其實你也知道,我們做警察的絕大多數時候也都身不由己,要不是上頭給了壓力,有哪個做上司的會刻意為難下屬,你說是吧?」
梁致升雖然對所長日前的刻意刁難不以為然,但也明白那全是來自自己丈人的壓力,的確也怪不得他。
見他點了點頭,所長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
「你能諒解就好,這陣子的事也別放在心上,以後還是可以常常回來看看老同事,有機會關照一下。」
梁致升越聽越糊塗,「所長,您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還沒聽說嗎?轉調分局的事,你今天就可以過去報到。」
「轉調分局?」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以為他應該早就知道這件事才對。「分局那頭都已經說好了。」不明白他還在裝什麼?
「我真的不明白所長的意思。」
所長把話挑明了講,「我是不知道你跟沈立委是什麼關係,不過分局那頭他已經知會過了,你只管過去報到就好。」
「沈立委?是說沈進明立委?」
所長好奇的問:「說實在的致升,你跟沈立委到底是什麼關係?前一陣子他明明還……不是,我是說他這麼幫你,你們應該是有什麼特別的交情吧?」
明白自己被調到分局的事是岳父的安排後,梁致升卻道:「抱歉所長,我不能答應。」
「什麼?」
所長壓根沒有料到他會拒絕。
「也麻煩所長幫我跟沈委員說一聲,我很抱歉。」說完便起身準備出去。
「等等致升,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所長懷疑地看著他。
「如果沒其他事,我先出去忙了。」他朝上司點頭致意。
他轉身走了出去,堅決的態度讓所長一時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沈織容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他氣沖沖地要她晚上帶著丈夫回家一趟。
她預期應該又是為了兩人結婚的事,心想回去一趟也好,跟父母一次把話說個清楚。
她接著聯絡梁致升告知他這件事,但也表明如果他不想去,她一個人過去也沒關係。
然而梁致升心裡明白,岳父找他們回去的目的,應該是他拒絕轉調的事。
事情既然是自己惹出來,他當然不可能讓妻子獨自回去承擔。
晚上,兩人才進門,沈進明不由分說的劈頭大罵——
「你是什麼東西!我好不容易願意接受你這種傢伙,還幫你鋪好陞遷的路,結果你居然還敢跟我拿喬?」
沈織容聞一怔,不明白父親在說什麼,什麼叫為他鋪好陞遷的路?
梁致升因為早有心理準備,這會面對岳父的怒氣並沒有絲毫退怯。
「我很抱歉。」
他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立場。
沈進明怒道:「什麼叫你很抱歉?我看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面對岳父的炮火,梁致升只是保持沉默。
一旁的沈母則急著對女兒編派,「要不是擔心他丟了我們家的臉,你爸會這麼特意去幫他安排?他居然還不肯接受?」
沈織容聽懂前因後果,十分意外,但是更讓她錯愕的是梁致升的拒絕,她看向丈夫,「你怎麼沒告訴我這件事?」
「抱歉。」他以為自己拒絕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