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淑也掙扎的想起來,豈料,一陣劇烈搖晃,把她又摔回原位。
廣播也在此刻響起,由副機長報告正穿越一道不穩定的氣流,警告乘客盡快回到座位扣好安全帶,不必驚慌。
聞言,她只能放棄取書,一心想趕快回座,確保自身安全。
「亂流……好可怕……」
翎淑聽見「身下」的男人用幾近氣音的聲調說道,緊接著,她的手腕被一隻大掌扣住,導致她只能被動的往他懷裡躺。
她先是呆住,直到感覺到他的氣息噴拂在她的頰畔,才恍然一驚。「你在幹什麼?快放開我,這樣很難看。」她發現走道另一端的乘客,都在看著他們。
「好可怕……我好怕……」白緒忠雙眼緊閉,口中發出夢囈般的低喃。
她也怕呀!「拉著我有什麼用?我又不是降落傘!」翎淑低斥,奮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在她努力奮戰之際,空姐也來到她身側關切道:「小姐您在做什麼?您這樣非常危險,請快點下來坐好,繫上安全帶。」
翎淑猛然回頭,清楚看見空姐眼中帶著指責與不認同,好像她正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行為。
「請您馬上從這位先生的身上下來。」空姐再度好言催促。
她的一番話,引來前後左右的所有人的眼光,夾帶著詫異、曖昧與誤解。
翎淑愣了下,才體悟出其它人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不是的……是他……」她的臉燙得似要炸開,根本不曉得該從何說明。
「不管是誰先主動,現在都不適合。」空姐微笑,堅定而冷靜。
什麼跟什麼……她現在是被當成主動投懷送抱的豪放女?
翎淑快被荒謬又無厘頭的事態發展氣得腦充血。「放開我的手聽見沒有?白、緒、忠!」她重新瞄準害她出糗的罪魁禍首,恨恨地從齒縫擠出聲音。
白緒忠被頗為強勁的氣流駭住,整個人籠罩在神經極度緊繃的失神狀態,完全無心顧及其它人事物,也完全無暇理會騷動。
他只是像個深怕滅頂的溺水者,一心一意想攀附住保命的浮木,求得心安。
見他慘白著臉,神色恍惚,經驗豐富的空姐約莫明白他懼機的處境。「先生,請您不必擔心,現在只是冷熱空氣變化所造成的垂直性環流,是一種自然現象,很快就會恢復平穩。」她俯身,如慈母般溫柔的安撫道。
白緒忠仍牢牢緊握住翎淑的皓腕,沒一刻鬆開,再多安慰的話都撫平不了他深層的恐懼。
翎淑睨著他沒有血色並充滿驚懼的好看俊顏,怒火頓時消弭泰半,畢竟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見別人有難,還能狠得下心來落井下石。
一時之間,她屈服在他的軟弱央求下,任憑他攬著自己的手臂,不再那麼抗拒他的觸碰,甚至感到有些心軟,有種被倚賴、被需要的錯覺。
空姐的態度也為之軟化。一來,是不適合再刺激嚴重受驚的乘客,二來,也是因為男子如孩子般的反應,激起了她的母性潛能,因而興起了想照顧、保護他的強烈念頭——
不過,這樣的特權,僅限於長得好看出色的男性。
「目前的情況,也只能請您先遷就他,靜待情況穩定下來。」空姐對翎淑交代道。
雖然她本來就有此打算,但從專業的空姐口中說出來,翎淑免不了感到訝異,反而喚起了她身為女性的矜持。「這……這樣不太好吧?」
她為什麼要對一個初次見面,又拚命取笑她的名字的男人,做出這麼難為情的犧牲?
「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還請小姐您能體諒,加以配合。」空姐勸說的語氣溫和卻堅定。
翎淑頓時啞口無言。
因為,對方的眼神透露著「妳又不吃虧」的訊息。
明明她才是那個倒霉無辜的人,反過來還要「獻身」充當別人的墊背,更氣人的是,她竟然輕易被說服……
翎淑枕在一堵男性胸膛上,紅著臉,暈暈地想著。
第二章
班機突破亂流的威脅,白緒忠也終於在平穩飛行中睡去。
馬翎淑也在空姐的協助下,才得以從置物箱中取得新買的書籍,窩在座位上閱覽著日本作家撰寫的妖怪小說,作品十分精彩,她一口氣就讀掉了半本。
一直到眼睛乾澀酸疼,她才合上書本,點了點眼藥水,閉目休息片刻。睜開眼後,不經意瞥見鄰座陷入熟睡的男性臉孔。
那毫無防備的睡顏,直衝沖的撞進了她的心裡,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比正在閱讀的妖怪小說更衝擊她的感官。
他的臉不大,五官立體好看,無疑地是張養眼的俊容,卻有著孩子般單純無害的睡相,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
剛要收回視線,他的頭便往她的肩頭方向靠,翎淑皺起眉,伸手把他的頭推回去,自己則連忙往椅子內側縮,想與他保持距離的企圖顯而易見。
下一秒,白緒忠幾乎是上半身全倒了下來,結果還是睡倒在她的肩上,把她當枕頭。「好重……」她鼓著腮幫子低啐。
翎淑幾乎要以為他其實一直都清醒著,存心整她?吼!
她的眉心糾結,使力又把他推離。然而沒多久,他又搖搖欲墜,接著便倒塌下來,霸佔了她已經不大的空間。
她忍不住懷疑,他身上是不是裝了雷達,專門偵測她所在的位置,找她麻煩?
來來回回的幾次攻防戰,讓她感到疲憊。
最後,她只能歎氣,再度默然屈服於他的「軟性暴力」,從之前的「抱枕」轉換成「靠枕」模式,供他使用。
翎淑重新展開書本,妖怪世界無奇不有,但有時候,她覺得現實人生有許多事更加詭異——例如:儘管被當作抱枕或靠枕,她並沒有想像中排斥厭惡,事實上,她的心頭還隱約浮現一股無以名狀的虛榮與優越感。
她都不知道,是在得意什麼意思的,好像身邊的男人長得帥是她的功勞似的。
比起各種妖怪傳說,這種沒頭沒腦的奇異感受,才更讓她打從心底發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