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她雙手放在嘴邊,不顧形象地大叫,「去你媽的韓風!去你媽的東南亞!」
叫到都快破音了,但似乎還嫌不夠,她不太秀氣地旋開飲料的蓋子,灌下一大口,繼續發洩。
「去你媽的美國!」看了看手上飲料,又吼道:「去你媽的交通規則!」
連續吼了幾句,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些,她正在想下一句台詞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道帶著戲謔的男性嗓音。
「妳討厭寒風,討厭東南亞,甚至是美國,都還能讓人理解,但討厭交通規則是怎麼回事?」
一個男人身著簡單長T恤,圍著條今年流行的深藍色皺紋長領巾,下身是寬鬆的休閒褲,就這麼出現在韓沁面前。
隱住被打擾的不悅,她昂起頭,不意見到一張帶笑的臉。
眼前的男人不算帥,單眼皮笑成一條縫,半長不短的頭髮有型的亂翹著,鼻子很挺,嘴唇略薄。五官組合在一起,透出一種瀟灑的味道。
隨手舉起手上的飲料瓶,她沒好氣地解釋,「我開車,不能喝酒,只好喝這見鬼的黑麥汁,味道跟沒酒精的啤酒沒兩樣,你說我能不埋怨一下嗎?」
「所以妳雖然埋怨,但還是遵守了,代表妳內心其實很……拘謹。」他就坐在離她不遠處的木階上,已經觀察她好久了。「穿著中規中矩的套裝低跟鞋,卻能對著大海罵出那些話,妳身上有種衝突的美感,妳知道嗎?」
「不知道。」最好是有女人在罵髒話時,會希望被別的男人聽見並加以分析。「我比較想知道有人三更半夜不回家,卻在海邊搭訕單身女性,究竟是想幹麼?」
「嘿,是我先來的,我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多小時。嚴格說起來,還是妳……剛才的吊嗓子才引起我的注意。」他指著自己原本坐的地方,「看,我的東西都還在那裡,那不是短時間弄得出來的吧?」
韓沁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那裡有一組畫架,地上放著一個調色盤,甚至男人手上還有一本素描簿,指間夾著一枝鉛筆。
她不禁往身後的海望去,有些莫名其妙地轉回頭問:「晚上的海面黑抹抹的,你究竟想畫什麼東西?」
「別瞧不起黑夜的海洋,這樣想像空間才大。」他示意她走向畫架,「瞧,心中有什麼畫面,都會自然呈現出來。」
並沒有抱太大期望的隨他走去,但當她藉著堤岸上昏黃的燈光瞥見他畫中景物時,也不禁深深被震撼住。
那不只是一片黑,他用著深深淺淺不同的黑及灰,還有藍與紫,大片大片的顏色堆棧,竟也讓人輕而易舉地辨明這是一片大海——一片神秘的大海,彷彿呼嘯著要將週遭的一切,全吸納到畫中寂靜又廣闊的暗流中。
「你……是什麼有名的畫家嗎?」韓沁下意識地問,察覺自己的唐突,忽又改口,「抱歉,藝文界我不太熟,但我覺得你畫得很好。」
「有名的畫家?有名的話,我現在應該在巴黎開畫展,而不是窩在海邊搭訕單身女性。」瞧她放下戒心了,男人不由得用她的話自嘲了一番。「看來我這畫挺成功的。所以說,心裡想什麼,畫裡就會誠實地反映出來。我很好奇若是由妳來畫,會呈現什麼東西?」
思索片刻,韓沁扁嘴,「一堆大便吧。」被氣了一整天,這是正常現象。
聽到這見鬼的答案,男人朗聲大笑。「要不是剛才妳的怒吼被我聽到,我真不敢相信這是優雅如妳會說出來的話。幸好我現在心情不錯,否則剛才替妳素描時,不知道會畫出什麼東西。」
他順手將手上的素描簿翻開遞給她,有趣地等著她的反應。
韓沁再次意外地在畫紙上看到了自己。剛才沒氣質大叫的女人,在他的素描上竟是笑靨如花,細膩的筆觸將她優美的臉部線條勾勒得栩栩如生,她不禁心想,這傢伙真的很有天分。
「我剛才並沒有笑。」頓了一下,她續道:「不過這幅素描確實歸功於你老兄心情不錯,比我所想的大便好多了。」
「送給妳。」他笑著將素描撕下給她,「我無意侵犯妳的肖像權,只是妳很特別,我不由自主就畫下來了。而且,妳笑起來肯定非常漂亮。」
韓沁直視他半晌,才沒好氣地被他逗彎了唇,伸手將畫接過。「剛才我也無意破壞社會安寧,這樣我們算扯平了。為了答謝你的畫,請你一罐不違反交通規則的黑麥汁吧?」
「謝謝。」望著美女如花的笑靨,他不禁心頭微動,不由得接過飲料,轉開瓶蓋,讓那冰涼的感覺降低一些內心的熱度。「酒不醉人人自醉,妳的笑容比我畫的美麗多了。」
「可惜我的心情讓我今晚只能當個母夜叉。」想到明天又要面對一大堆工作上的煩事,她才稍好的心情又向下一蕩。
「好吧,那我幫妳一起罵。敬……去你媽的寒風。」說完,他才略帶納悶地望向她。「今天不太冷啊?」
知道他誤會了,韓沁忍不住噗哧一笑。「韓風,確實是我媽的。不過,我想那不重要。」
男人聳聳肩,再喝一口,道:「再敬去你媽的東南亞……呃,嚴格說起來,我比較討厭緬甸,想進去畫個風災劫後餘生錄都不行。」
「或許你可以考慮偷渡。」她與他閒扯起來,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不過只怕你進得去出不來。」
「有道理……再敬去你媽的美國,我的畫作入海關竟然被刁難!」
「要不要試試聯絡一下歐巴馬?只要他賞識,你就發了,說不定還能替你的畫在白宮展出。」
「很好。最後敬去你媽的交通規則!雖然我覺得酒後不能駕車真是他媽的好政策,騎機車要戴安全帽,過馬路要看紅綠燈……」
「喂喂喂……黑麥汁真的沒有酒精成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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