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楚非決定了,她要去那條小溪洗淨自己這身黏膩,反正那兒隸屬於公孫府,而且此時夜黑闐靜的,應該不會有人去那兒才是。
於是她躡手躡腳地踏出客房,並回憶著昨日下午僕役帶她來的路線,她怕被守衛發現,於是不走前門,而是悄悄地繞至公孫府的後門。
公孫凜坐在涼亭裡,這座涼亭建在整個公孫府地勢最高的位置,所以,只要待在這涼亭裡,他便能輕易地察看到整座公孫府裡的動靜。
他很喜歡這涼亭,以往,他常常一個人坐在這兒品茗休憩。
今晚,他也坐在這兒,手裡拿著卷宗,但是眼睛卻鎖住涼亭對面的客房,他望著客房緊閉的門扉,心思全都繞著睡在裡頭的人兒。
她現下睡在他的府邸裡,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以這樣關照著她,讓他有種滿足感。
公孫凜想著,暗笑自己的牽掛,除了自家人之外,他何時為了一個人這麼牽腸掛肚了?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望著客房發呆的模樣有些蠢,於是起身,吹熄了石桌上的燭火,準備回房。
突然,原本闐暗的客房透出了一點光,他在黑暗中駐足,觀看著,猜想楚非應該是醒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客房的火光暗了,就在公孫凜以為楚非又再度入睡時,卻驚見客房的門被推開,一個嬌小的人影悄悄地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公孫凜將自己隱身於樑柱之後,深不可測的黑眸如獵鷹般盯著楚非。
這麼晚了,她要上哪兒去?
府裡負責巡夜的侍衛發現了動靜,正要過來察看,公孫凜便靠近,並以眼神暗示他們退下,讓楚非自由進出。
公孫凜沒有當場攔截她,相反的,他將氣息調淺,不動聲色地尾隨在楚非之後,想看看楚非到底在搞什麼?
由於不是練武之人,再加上夜色深沈,楚非自然不可能耳聰目明到發現她被人跟蹤。
她來到小溪旁,看到潺潺流水,黑眸裡閃著興奮的光芒。
楚非走到一顆大石頭旁,迅速地隱身於石頭後方。
她的舉動公孫凜全看得透徹,但是卻想不透她躲到大石頭後面的目的是什麼?後頭有藏著什麼嗎?
忽然,一件衣物從石頭後方拋到石頭上。
公孫凜的俊眸半瞇,不解這是什麼情況?
隨即,又是一條長長的裹布拋出,公孫凜很好奇,欲上前察看,於是屏氣斂息,在不驚動楚非的情況下,輕緩地移動到大石頭的另一側。
他站定,先是疑惑地看著那長布條,接著以手指拈起來一瞧,冷不防一怔。
這是楚非用來裹胸的布條,也就是女扮男裝裡絕不可缺的配件。
公孫凜還沒從怔忡中回神,便聽見有人涉足走入溪水的聲音。
「唔……好冰喔!」石頭後方傳出楚非銀鈐般的笑聲。
搞了半天,這個女人半夜來這兒泅水?
公孫凜駐足僵在原處,不知此時該走還是該留?
他該要離開的,雖說他不是有意冒犯,而楚非也完全不知情,但他待在這兒仍是會毀了她的名節。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身體卻完全沒有移動的意願。
「呵……真棒!總算能好好沐浴了,呼……好舒服喔……」楚非滿足地喟歎著。
她最後那一句話喊得嬌嗲嚶嚀,直接敲進公孫凜的心坎裡,讓他的俊臉泛起了微熱。
公孫凜的背雖然抵著冰冷的大石塊,但是身軀卻是躁熱緊繃,他並沒有跨步上前去偷窺楚非沐浴,就只是僵硬地站在這兒,邊忍受內心煎熬邊守候著,雖說這時四周閱黑岑寂,沒人會靠近,但是他仍執意守著,就是不要讓她有絲毫危險。
公孫凜邊等著,心裡也做了決定,明兒個他就要差下人每天送沐浴用的溫水給楚非,省得她為了沐浴而冒這個險。
她一個小女人來到這溪旁太危險,而他,一個大男人躲在大石頭後也太……太煎熬了。
潑水聲嘩啦嘩啦的,伴著楚非舒服的喟歎聲,聲聲撞擊進公孫凜的胸口,擾亂了他的思緒,並憑藉著聲音來想像那個畫面……
唉!公孫凜的胸臆間情潮暗湧,他深吸了一口氣,背脊已沁著薄汗。
她與他之間,只隔著一塊大石頭,他身體緊繃、她光潔裸露;他幻想著她芙蓉戲水的景象,心蕩神馳;她則是想起白天公孫凜說過的話,而心裡微微泛酸。
「公孫凜!」楚非忽地對著夜空呼喊出聲。
公孫凜訝愣,以為她發現他了。
既然被發現了,那也就沒有藏身的必要,於是,他跨出大石頭,走到面對溪水的位置,而這使得他瞧見了楚非的裸背。
雖然只是背影、雖然只瞧見上半身,但是公孫凜不得不在心底讚歎,從那不著寸縷、線條優美的裸背看來,她有著一副勻稱的好身材。
楚非背對著他,她的下半身隱於水面下,雙肘撐在溪中一塊凸起的石塊,下巴抵著手掌,從公孫凜的角度看過去,看見她正在搖晃著腦袋。
「公孫凜……其實……」楚非又對著夜空自言自語地喊了一句,踟躕了一下,然後接著說:「我有點兒喜歡你。」
這一句話讓公孫凜聽得愕然屏息,他心狂如嘯,久久無法平復。
現在他懂了,原來這妮子是在自言自語啊!不過,那代表他今天早上的臆測並沒有錯嘍!她對他確實是有那麼一點情愫的。
知道了她的心情,這讓公孫凜突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無聲地笑歎著,呵……這女人不敢當著他的面說,所以暗地裡喃喃自語?
楚非邊泡水,邊兀自地說道:「我喜歡你,可是你只把我當成兄弟看待,偏偏,我再怎麼喜歡也不能說出口,只能憋在心裡。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溫柔婉約的?楚楚可憐的?」楚非愈想愈覺得心煩,嚴重地感到患得患失。「唉!原來……」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無力苦澀。「原來心裡頭住進了一個人,卻又不能說出口的感覺是這麼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