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對於他要把周俐亞帶來美國的決定,母親是強烈反對。
最後母親讓步,讓她到美國,不是因為他態度強硬得讓母親無法反駁,而是他提到台灣不適合她待產,在紐約他的地盤上,他比較容易藏人。
母親對周俐亞的疼愛,已經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怎麼不說話?你腦子裡又在想什麼蠢念頭?」他語帶諷刺問。常常覺得她冒出來的想法,真是天真得愚蠢。
他掌控欲強,喜歡征服,交往的女友都是有主見的女性,個性潑辣像女王,馴服這樣的女性,是他的樂趣,比如Joanna,表面上她強勢,事實上在感情中主導的人是他。
像周俐亞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不在他狩獵範圍。
她幾乎每天跟母親通電話,母親不是打給他這個兒子,而是打給她,一講就是半小時!他從來都不知道,母親是那種會把時間浪費在講電話上頭的女人。
思緒轉回,他望著病床上瘦小的孕婦,不禁問:「你每天都跟我媽通電話,都講了什麼?怎麼該說的事情都沒說?」
周俐亞望著他,欲言又止。她怎麼說得出口?
「這個……」她也不想隱瞞待她好、關心她的雲姨,比起自己的母親,雲姨待她太好了。
由於倉卒登記結婚,鄔漢文必須先回紐約分公司坐鎮,為他不在計畫中的婚姻做危機處理,那一個月裡雲姨非常忙祿,把她留在家中,讓人照料她。
為了躲避媒體,她足不出戶,但每天雲姨都會進廚房,親手為她燉煮補品,端到她房裡,囑咐她多喝一些。
不但不許人在她面前說些有的沒的,還曾為她出頭,斥責一名對她出言不遜的女傭。
雲姨待她這麼好,她真的不想說出實情,讓她擔心。
「沒什麼啊,就……閒話家常。雲姨問小孩的狀況,她很關心,也很關心你,雲姨只是不會說好聽話……」她小心挑話回答,但看見他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憑著一股衝動,讓她脫口而出,「鄔漢文,我真的很羨慕你。」
聞言,他挑了挑眉。「因為我的家世?」雖然嘴上這麼問,但他感覺得出她說的羨慕,不會是家世背景這麼膚淺的理由。
「不是,因為你有一個無條件愛你的母親。」周俐亞立即辯駁。「雖然你捅了樓子,雲姨氣歸氣,但還是擋在你前頭對付外人,讓人好羨慕……」
數不清多少次了,有時,雲姨會帶她出門,為她採買東西,往往會被好事者認出,隨口說出一些對她、對鄔漢文不好聽的話,雲姨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當下非得將對方臭罵一頓不可。
尤其是有人說了鄔漢文壞話,雲姨的反應更是激烈。
「其實你們很相愛,只是個性太相似了,總想要為對方多分擔一些,但好聽的話不說,又不懂得溫柔以對,才導致每次對話總是以爭執做為結束。」
鄔漢文看著她平靜述說的小臉問:「又扯開話題?這跟你不把住院的事情告訴我媽有何關聯?」
「當然有啊,我只是不想讓你們母子衝突,為了一個數個月後就與你們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我會生下健康的小孩,我知道你和雲姨都很期待他的出生。」
「就像你說的,我們母子怎麼會為了你這個外人爭執?」鄔漢文不以為然,冷笑一聲。
「因為不用這樣的方式,你們沒有辦法表達出對對方的在乎。」柔柔細細的嗓音,輕輕地吐出她觀察後的見解。
一股氣在胸口翻騰,被看穿的不甘心,讓他臉色變得陰沉。
父親在他八歲那過世,十歲那年,母親將他送出國當小留學生,這些年來他難得回台灣,每每和母親見面,相聚時間總是短暫。
雖分隔兩地,但他的事,但母親事事插手,不論學業、生活都為他打點妥當,換句話說,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長期被忽略的不甘,人生被母親掌控憤怒,鄔漢文在十幾歲時,叛逆不受管教,捅了很多樓子,讓母親傷透腦筋,造成母子兩人衝突不斷——是啊,就像個做壞事只為引起母親注意的臭小孩那樣,惹母親生氣。
「我以前不知道,為何我媽要這麼拚命。」她的一句話引起他的回憶,想到了過去。
憑父親留下來的股份,母親可以當個悠閒的富太太,不愁吃穿,但她卻一腳踏進爾虞我詐的商場,為了生存,逞強鬥狠。
「一直到快上大學我才明白,她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給我。」為了這個目標,她不惜骨肉分離,也要他受到好教育,無論眼前有多少難關,在他準備好接棒之前,她一個一個剷除。
因此當他大學畢業,進入未來電訊工作之後,他便強勢地要求母親將權力下放給他,從此,母子兩人在工作上相互摩擦、爭吵不斷。
一個是想為對方打造一個不需太過辛苦的環境,一個則是想替對方分擔肩上的重擔。
母親強勢、霸道,得理不饒人,鄔漢文能理解母親強勢背後的原由,所以他不時的退讓。像現在,他都快三十歲了,母親還是把他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孩一般。
他交往過的女性,性格都與母親相似,除了自己的征服欲之外,他也考慮過一點——個性相似,應該可以跟他母親相處甚歡。
可惜,同性相斥,就如同他和母親,個性太像了,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對對方溫柔,他所交往的女友,都無法拉下臉討好他母親。
但是眼前少女似的孕婦,卻讓他母親表現出柔軟、溫柔的一面!
「每天跟我媽通話,自然對她有一定瞭解,可是連我也……」鄔漢文興味十足地挑眉,勾唇淺笑,雙目像獵人盯住一隻無防備的獵物般盯著她。「觀察這麼入微,你對我感興趣?」
這樣的調情遊戲,他並不陌生——鎖定對方,直瞅著狩獵對象的眼睛,說著曖昧試探的話,再慢慢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