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求安連偷瞄也不敢,一旦拉開了眼,她又開始專注在尋人這件事上,並思索著她要等待多久……
他會來吧?就在鄺求安東張西望忙著找人的同時,康橋也雙眼發亮,目不轉睛地盯住她,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能夠確定!就是她!
凌晨那通電話,第一句話他就聽出她在說謊,她並不是無聊,而是已然失去生存意志了;她也不是想聊天,而是希望有人能幫幫她、救救她,因此,他才會按捺下怒氣來安撫她,之後,雖然他們的對話並不多,他也很快就明白,她並不是只因一時衝動就覺得活不下去的,而是……
她是真的累了,對生命感到厭倦了。
那樣脆弱、疲憊的聲音,纖細得似乎隨時都可能斷絕,無力得幾乎一出口就飄散在空氣中了。
她不是懦弱,也不是絕望,而是累了,真的累了。
懦弱的人,你可以教她如何蓄積勇氣,可以教她如何度過難關;絕望的人,你也可以替她打氣,可以幫助她尋求新的希望;但如果是累了,真正的精疲力盡了,一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了,你沒辦法替她休息,也沒辦法替她恢復精神,這樣的女人,你要如何安撫她?
他不明白,不過才二十六歲,究竟是什麼事折磨得她如此疲憊?但是她有某些地方打動了他,雖然他還沒辦法確實抓住到底是什麼,但她的確打動了他的心。或許是因為,雖然她已經精疲力盡,實在走不下去了,卻還在掙扎!不然她不會打那通電話,更不會主動向一個陌生男人求婚,想要替自己再找出條路來!
譬如一個希望,好讓她有個目標逼自己不得不繼續走下去,因為她不甘心就這樣認輸,不甘心就這樣倒下去。
她是柔弱的,但女性特有的韌性支撐著她不願輕易認輸的心。
這種在脆弱中展現韌性的特質,使他格外激賞、萬分讚佩,進而牽引出一種陌生的、特別的柔情,想呵護她、想憐惜她,卻也想磨練她、想塑造她。
不關她的外表,也不關她的年齡,純粹是因為她那種既柔弱又堅韌的特質。
所以,當他聽到她問說願不願意和她結婚的那一剎那,他的確是被嚇到了,但下一刻,他的腦子立刻飛快地轉動起來。
要他和外公或老爸選擇的對象結婚,倒不如和這個女人結婚!
以她的個性特質,必然能夠克服他的身份所帶來的困擾,也會是個很適合他的老婆,因為他喜歡溫柔馴從的女人,也喜歡堅強獨立的女人,但又不喜歡太柔弱或太強悍的女人,而她,恰恰好符合所有的條件。既柔弱又堅韌的女人。他有預感,她會是那種當他希望她柔弱時,她就會很柔弱;當他需要她堅強起來時,她就會很堅強的妻子。
想到最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她的求婚,甚至唯恐她會後悔而以強硬的態度,單方面決定了他們登記結婚的時間,不給她反悔的機會便掛斷了電話,然後開始祈禱她不會後悔。
明明身子已經很疲倦了,他卻再也睡不著,好不容易捱到台北地院上班時間,他馬上就飛車趕來,急著想看看她的人,是不是如同他想像中一樣。
焦急的等待著、盼望著,然後他看到了她,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能確定了。
柔順的披肩長髮,精緻秀氣的瓜子臉,中等個子,但十分纖細……不,要說她是纖細,不如說她是瘦,她真的很瘦,像是剛從大饑荒地區逃出來的難民似的瘦,再加上那一身陳舊的連身裙和平底鞋,她真的有點像是乞丐。
可是,疲憊黯淡的眼底隱伏著不甘心的火花,纖瘦的身子很明顯的瑟縮著,那背卻挺得筆直,就像她那不願輕易屈服的心。
是的,她就應該是那樣的!
他滿意的笑開了,然後他起身,徐步走向她,在她狐疑的目光下站到她的面前,他低頭看她,她仰眸啾他。
「小安安?」
鄺求安狠狠地抽了口氣,難以置信地瞪大烏溜溜的眸子。「你你你……就是康橋?」
「如假包換!」康橋得意地道。
「但但但……你幾歲了?」鄺求安結結巴巴地咬舌頭,就是沒辦法正常說話。
「這個待會兒再說,現在……」康橋用下巴指指她的背包。「你的證件帶齊全了嗎?」
「全了,可是……」鄺求安下意識抱緊背包,那是她唯一僅剩的財產了。
「好,那我們走吧!」康橋眉開眼笑的捉著她的手轉身就走。「先把正事辦完再說!」
正事?
什麼正事?
那個正事?
「耶?等等等……等一下,你……」
「啊,對了,忘了跟你介紹,那個大塊頭是我表哥康健,那個騷包是我表姊康艷,另外兩個傢伙是路人甲跟乙,他們全都是無聊來湊熱鬧的,不必管他們。」
「你們好……咦?不對,我是說你……你……」鄺求安吶吶地一直想先把事情問明白,起碼也要先問清楚他幾歲,還有,雖然他看上去不像,但他表哥、表姊,只要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們的出身背景肯定不是白色的,難道他也是嗎?
可是直到他們登記完畢走出法院,她依然什麼也沒問到,甚至連問題都沒機會講完。
「怎……怎會這樣?」她困惑地喃喃自問。
「現在你算是我的未婚妻囉!」康橋喜滋滋地傾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他竟敢當眾做這種親密的動作,鄺求安瞬間凍結成一支北極人柱。
見狀,康橋不禁樂得哈哈大笑,探臂一把環住她瘦弱的肩。
「好了,小安安,你的行李呢?還是要我去幫你搬家?」
行李?
她苦笑,垂下臉兒。「沒有。」
「沒時間整理嗎?」他會錯意了。「不要緊,我現在和你回去整……」
「不,我是說我……」她低低道。「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