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侍女們陸續進房侍候,再加上她無半點甦醒的跡象,仍累癱在他懷裡,他還真想把她壓在底下,再放縱一回……
是食髓知味了嗎?他不否認,那樣的軟玉溫香很難不教人眷愛,何況,他是那麼渴望得到她,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
昨夜的一切,與其說是欲令智昏,不如說是被赫穆的出現打亂陣腳,他不容許那個男人接近她,更不允許她披上那件沾染著別人體溫的衣服!
如此急於擁有她,是忿怒,也是惶恐,他承認自己想法膚淺,認為在此之後,她的心會懸上他一人,但他沒忘了,在耳鬢廝磨時,她曾有過的遲疑。
這,算是栽進她手裡去了吧?他們拜過堂,可是公認的夫妻哪,他也不過是做了老早就該做的事,卻又那麼擔憂會讓她不高興……
離開王府後,他惦她惦到現在,想到必須丟下她獨眠,他心裡就不舒坦,怕她一人冷著、怕她睡不安穩,想到她那兩個丫頭做事並不勤快,萬一侍奉不周……
不如於午休時回去看看她?
突地興起的念頭讓他喜上層梢,然而,他的歡顏並沒維持多久,稍後歸來的宋書,給他帶來了沈重的消息——
「烏雅大人,聽說您的夫人出事了,她人正在養心殿前,您最好過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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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多久了?
茫茫然看著膝前越堆越厚的積雪,淳臨抬起蒼白的臉,仰望飛舞於空中的雪花,想不起來,這是何時開始下的雪。
深陷雪地的雙腳已冷得幾乎失去了知覺,不斷飄落的冰雪凍僵了、也麻痺了她的思緒,但她每吸一口氣,仍能感覺到胸腔泛延開來的尖銳刺痛。
那陣痛,是噬心的恐懼。
她一直跪著,旁邊的宮人都不敢上前侍奉,任由她被白雪覆蓋遍身,畢竟今非昔比,討好她,還不曉得會惹上什麼麻煩事。
容妃腹中龍胎遭人陷害,於昨晚幾乎一屍兩命,皇帝大怒,漏夜追查下發現了是淑妃所為,他即時下令查封延禧宮,搜尋證據的同時,也立刻把淑妃押送宗人府候審。
當年淳頤就是因為母妃犯下了彌天大罪而落得失寵的下場,眾人不禁紛紛議論眼下的淳臨,怕就要成為第二個淳頤了。
恍惚間,她纖弱的身子被攫起,接著身上一陣胡亂的拍打,她迷惘的目光映入一臉焦灼的祺申。
來不及拍掉的冰雪沒落她衣襟裡,他心一急,拉開氅衣便立即將她納入懷裡。
「皇上不在裡頭。」他嗓音沙啞,心疼她的狼狽。
「我知道、我知道……」熟悉的溫暖融化了她一路強撐過來的堅強,洶湧而至的淚水迅速濡染了他胸前衣布,她哭得渾身顫抖。「我不敢去冷香樓,皇阿瑪仍氣在頭上,我怕惹怒他,又想不到可以上哪兒去,只能在這兒等他……」
無助的哭音扯疼他的心,收緊了臂膀,他予她安慰的力量。「事實仍未查明,淑妃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皇上。」
額娘的名字,更迷糊了她的視線。「申哥哥,我想見額娘、我想見額娘……」苦苦哀求皆是她心底最酸疼的牽掛,她明白皇阿瑪的性子,明白他會遷怒任何一個干涉此事的人,她不想拖祺申下水,但她沒辦法獨自面對這一切,她好需要他……
「別哭。」拭去她無法抑止的淚,他吻著她溢哀的眉心,萬般不捨她這般傷心。「我帶你去見她。」
他當然也知道皇帝的性子,遷怒,是皇帝在震怒中最擅長做的事。
他想,楓依和青綾沒跟著進宮,也是淳臨為她們著想到那層關係的緣故,但他顧慮不了那麼多,皇帝真要遷怒的話,就衝著他來,他絕不讓她受半點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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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寵,是幸,還是不幸?
在淑妃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在還很久很久以前,淳臨的心,就一直懸著淡淡的不安,因此,她從不恃寵而驕,反而待人謙厚,安守本分地度日。
如今,她總算瞭解那股莫名的不安因何而生了。
得寵,只會變成眾矢之的,招來妒恨,稍不留神,就會被推進萬丈深淵……原來啊,她早就洞悉了這些道理而不自知。
買通了右宗正,順利踏進了宗人府,當她真切看到暗房中的額娘,情緒一陣激動。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抓著門閂,她含著淚,嘶聲叫喊。
「快開鎖!」拉過她的身子,祺申對守衛擰眉低吼。
開啟了房門,她衝到蜷縮一角的額娘面前,脫了毛裘就馬上往她瑟縮的身子蓋過去。「額娘!是我、是我……你聽見了嗎?臨兒來了……」她泣不成聲。
好半晌,玉如才反應過來,她抬首,臉色慘自得嚇人,憔悴得像蒼老了十年,本剩慌懼的目眶漸現水霧。「不是我做的……我沒害人……我沒有……」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額娘,我相信你!」難忍哽咽,她抱緊了飽受折磨的額娘,感受她的無助、她的驚懼、她的顫抖,心碎成一片模糊的淚雨。
「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忽地握緊女兒雙手,玉如滿目慌亂。「我沒有害人,真的沒有!但皇上不信我,他不信我!你去求他、你幫我去解釋呀!」
「我會的……」哭著不住點首,淳臨心酸透,不懂雙親十幾年的夫妻情,競讓額娘換來如斯下場,是她糊塗了,忘了「信任」二字,從不存在宮闈中。
「你去呀!快幫我雪冤去呀!」站起身,玉如粗魯地拉起女兒往外走。「告訴你皇阿瑪,向容妃下毒手的另有其人!她都被打進冷宮了,我還害她做什麼?」
真正掌控她生死的,是她的男人,然而,她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
「額娘……」細嫩的皓腕被抓出了血痕,但她毫無所覺,看著額娘眼底淒絕的瘋狂,只覺心痛難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