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實纍纍的棗樹下,有個女人抱膝坐在地上失神地仰望著清澈澄透的蔚藍天際,神色有著一絲的恍惚、怔仲……
她想,他醒來找不到她,一定是又急又氣吧!
想到某人可能此刻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楊婕玫不禁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不過她趁夜偷偷離開的時候,有寫了張留言放在客廳桌上,表示自己心情悶,想出去散散心,要他不用擔心。
其實,昨晚她也不想那樣,但是在聽到他說「為了你」這三個字時,就忍不住爆發了。
蜜拉貝兒說他是為了她而捨棄在美國多年奮鬥的心血,昨晚他又說是為了她,舍下「拜登企業」並不算什麼。
事實上,這些話聽在別的女人耳裡,也許會很開心;但她卻突然感到好害怕。
是的!害怕,她真的害怕——因為他為了她放棄了許多東西,而這會讓她有種得為他負起未來前途好壞的責任,而這實在是太沉重了。
她連自己的未來如何都負責不了,又該怎麼去負責別人?
假如他為了她而留在台灣,日後若是鴻圖大展,那是最好不過,她會替他感到開心;可若是抑鬱不得志呢?
那他是否會怪罪於她?因為當初就是為了她,而放棄了在國外的大好機會。
思及此,她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那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她不要他是為了她,而該是為他自己才對。
重重的點頭,楊婕玫心中的想法已定,當下嘴角微微往上勾起,全身頓時輕鬆了起來。
而就在她充當羅丹的「沉思者」的這段時間,蜜棗園的另一邊,兩名樸實無華的農婦邊采著成熟的蜜棗,邊竊竊私語——
「阿月,你家婕玫是怎麼了?」
「阿災!」阿月——楊母偷偷往女兒的方向覬了一眼,然後壓低了嗓門小聲道:「芸哦,你就不知道,今天一大清早,婕玫她突然出現在家門口,嚇了我和她爸一大跳,問她怎麼突然跑回來也不說,看她的臉色也不太對,我實在很擔心她是不是失戀了。」
「咦?你家婕玫談戀愛了嗎?」芸哦——管母滿臉驚訝的問。
「有沒有談,我是不知道啦!不過現在年輕人談戀愛都嘛神秘兮兮的,哪會跟我們說。」搖著頭,楊母忍不住又往女兒看去,實在對她的異常很擔心。
「你這麼說也對!」點頭附和,管母哀聲歎氣。「唉……像我家軍仔,這麼多年在美國,也不知道有沒有交女朋友?每次回來問他,他都只是笑,實在……唉……」
「兒孫自有兒孫福啦!」安慰好鄰居也安慰自己,楊母匆地想到什麼似的,當下連忙問道:「芸哦,你家軍仔不是暫時和我女兒住在一起嗎?怎麼我女兒回來,軍仔卻沒跟著一起回來?」
「有啦!有要回來啦!」管母笑瞇了眼,想到兒子就快要回來了,她真是開心得不得了。
「有回來?那怎麼沒有看到人?」楊母滿頭霧水。
「他不是跟婕玫一起回來的啦!」手上採蜜棗的動作不曾間斷,管母不忘解釋,「今天早上軍仔打了通電話回家,問我說有沒有看到你家婕玫回來,我說有,然後就聽他說會馬上搭車回家,接著就匆匆掛斷電話了。算算時間,我看也差不多快到了。」
楊母聞言傻了一下,隨即搖頭叨念,「這兩個孩子是怎麼回事?要回來也不會一起作伴回來,幹嘛還一前一後的錯開時間?」
「阿災!」管母同樣搞不懂年輕人是在想什麼,不過倒是很看得開。「年輕人肯回來看我們這些老人家就好了,管他們要用什麼方式。」
老實說,她根本不明白兒子為何回台灣不僅沒通知他們兩老,甚至還跑去借住在鄰居女兒那裡,不過反正他向來很清楚自己是在做什麼,從小就不用他們兩老擔心,所以也就由著他去了。
「這麼說也對啦!」楊母笑了。
「本來就對!」管母也跟著笑了起來。「我們這些老的,顧好自己的身體就行了。」
於是,兩位好鄰居繼續說說笑笑的探蜜棗,並且時不時注意一下呆坐在棗樹下的楊婕玫。
然而不到五分鐘後,一條修長身影由遠漸近,一路狂奔進蜜棗園,以雷霆萬鈞之勢掠過因為有點被嚇到而目瞪口呆的兩位長輩,直接殺到那個「半夜潛逃」的女人面前,狠狠的抓著她的肩膀猛力搖晃——
「楊婕玫,你快讓我嚇死了,下次不許你話沒說清楚就跑!」疾言厲色的怒聲吼完,隨即使盡吃奶力氣地將她擁進懷裡,身體竟微微有些顫抖。
該死!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讓他這麼擔心害怕!
「你來得真快。」猛地被他緊抱在懷,心中已有了定見的楊婕玫不禁微微一笑,一點也不意外他會知道她回南部老家了。
「我若來得不快,誰知道你還會跑去哪兒?」管仲軍嘴上惱怒斥罵,可心中卻安了下來。
聞言,楊婕玫嘿嘿一笑,心知這回是自己不對,所以很識相的不反駁。
輕輕的放開懷中人兒,他仔仔細細審視著她,見她臉上帶笑,神色已無昨日那般異常,心中明白她已恢復平常那個愛笑、愛鬧,粗神經的楊婕玫,當下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
「婕玫,你昨晚到底是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嗎?」目光沉沉瞅凝,管仲軍輕聲要求,「有什麼不開心就說,你不說的話,我怎麼會明白呢?」
「真要我說?」故意斜睨反問,其實就算他不問,她也已經決定要和他說明白、講清楚。
「當然!」連忙點頭,毫不猶豫。
「好,那我就說了!」深吸一口氣,楊婕玫大聲的在他耳邊吼了出來。「我討厭你說什麼為了我,討厭!討厭!非常討厭!」
「啊?」瞬間傻眼,不明白她這天外飛來一筆是什麼意思。
「我就知道你和朽木是脫離不了關係的。」見他那一臉的呆滯樣,楊婕玫知道他肯定是搞不清楚狀況,當下給了一記「朽木不可雕也」的唾棄眼神後,這才將自己的感覺與想法一一說給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