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鎮宇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笑容,不是因為她的誇獎,而是因為她不像一般人,才聽到他的職業,便擺出了階級姿態。
「你經常來這裡喝咖——」
雷鎮宇的問話被一名長腿女子打斷。
「宇,你怎麼講這麼久?」溫敏偎到雷鎮宇身邊,抱住他的手臂,打量著那個看似小男生的女人。
「我在和朋友聊天。」雷鎮宇說道。
好高的模特兒美女、好速配的一對!夏小羽望了一眼身上的寬鬆上衣和棉褲,恨不得把自己當作毛巾捲成一團。
唉,她男友黃一明的指控是真的,老穿得像個男孩的她,確實沒什麼女人味。
「你從一進門就跟別人聊到現在,我很無聊。」溫敏撒嬌地巴在他的身邊,示威地瞄了夏小羽一眼。
「這位美女,你看我這副德行,就知道我跟他最多也只能當成哥兒們,你不用這麼防備吧。」夏小羽拍拍不怎麼有料的胸口,自嘲地說道。
雷鎮宇看著夏小羽臉上的逗趣神態,軍人般肅穆的臉上不自覺地浮出笑意。
「我朋友葉剛如果看到你,一定會嚇到臉色大變。」雷鎮宇說道。
「葉剛是誰?」夏小羽追問著。
「一個和舒以柔離婚,後悔得要命的男人。」雷鎮宇看著她那對靈活的眼睛,忍不住問道:「你確定沒有兄弟姊妹流落在外?」
「我爸媽在我出生時就離婚了,沒人告訴過我還有其它孩子。」夏小羽心裡一慌,因為她從沒想過這回事。
「也許他們各帶一個小孩離開,隱瞞了事情的真相。」
「天啊,人生還不夠複雜嗎?」夏小羽抱著頭,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雷鎮宇再度爆笑出聲,差點想伸出手去揉這個小不點的頭髮。
「宇……要走了嗎?你答應喝完咖啡後,要陪我去逛街的,你的咖啡都涼了。」溫敏雙臂環上他的腰間,宣示著主權。
「快去吧,別讓美女久等。」夏小羽瞄他們一眼,小手豪邁地往外揮。
雷鎮宇看著她,心裡覺得好笑。這小傢伙明明長了一張清麗臉孔,怎麼說起話卻像個老氣橫秋的小老頭。
「OK,我們下次再聊。」雷鎮宇對夏小羽點點頭,與女友一同走回座位上。
夏小羽看著他後背的T恤MARK,突然發現自己與他都穿著「ROOTS」的衣服,心裡挺高興。
可一看到他身邊那位身高一百七十的短褲美女,她馬上像顆洩氣皮球般地癱回座位裡。人家光是那雙美腿,就可以對齊到她的胸部了吧。
她二十五歲了,自己的長相可以打幾分早就心知肚明了,她的內在比外在還好上一百倍是不爭的事實。
她知道內在才是最重要的,但是——
她還是好想擁有一雙美腿喔!
夏小羽把額頭撞向桌子,發出「叩」地好大一聲。
額頭一陣驟痛,痛得她齜牙咧嘴,馬上回到現實裡。
鈴鈴鈴……
夏小羽接起手機,把臉頰貼在桌上,額頭一塊紅通通印子煞是明顯。「喂,我夏小羽。」
「小雨,我們辦公室晚上要聚餐,你也一塊來。」黃一明在電話裡說道。
夏小羽翻了個白眼,對於這事完全敬謝不敏。他們那群業務一喝完酒,就開始發酒瘋,還會吃人豆腐。她如果待在現場,會鬧出命案。
「你自己去吧,我晚上要趕一篇稿子。」
「我們經理特別交代要找你來。」黃一明說道。
「哈,那是因為他對女人的屁股很有興趣。」夏小羽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幹麼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因為那是實話。」想到上回他們經理摸她屁股時,黃一明居然還不吭聲,她就一肚子火氣。
「算了,你不想去就算了!」
黃一明掛上電話。
夏小羽翻了個白眼,不知道黃一明怎麼有資格發脾氣。
那個總經理明明就是個色胚,所以現場才會除了不得不到場的女業務員之外,空無一名女性同胞。黃一明是少根筋,還是把她當成陪酒小姐?
她當初怎麼和這傢伙走在一起呢?
他們在朋友的聚會上認識,黃一明說他對她開朗、風趣、大而化之的個性印象深刻,沒多久便展開熱烈追求。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由於他的前女友愛鑽牛角尖,所以他才會對她驚為天人。不過,她當時也因為滿腹想談戀愛的心情,便一頭栽了進去。
事實證明——兩人在一起四個月之後,張愛玲的名言便派上用場了。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注一)
她的風趣、大而化之啦……現在已經成了黃一明口中的粗線條及沒女人味。
他們現在貪圖的,無非就是城市裡的一個伴——一個可以一起走進餐廳,不會因為孤身一人而被投以異樣眼光的一個伴吧。
熱鬧的城市,畢竟不怎麼適合單身的人。
鈴鈴鈴……
夏小羽看著嗡嗡叫的手機,唇角微勾了起來。
唉,看在黃一明又打電話來道歉的分上,她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夏小羽拿起手機,悲哀地發現來電者是她的大學同學顏花花。
「喂……」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小羽嗎?我們雜誌下下個月要採訪一個建築師,可是他有空的那天,剛好是我們員工旅遊,我能不能拜託你……」顏花花拉長語調,十足十的乞求聲調。
「採訪主題?」
「主題是土地與人。要採訪一個專門做公共建築,得獎很多次的建築師事務所『在水一方』。他們的作品很有意思,公共橋樑下方掛著鞦韆、公園裡的白石座位,像雨後池塘上的露珠。古跡沒有圍欄、一整面的樹牆,像走進了另一個時空……」
「我接了。」夏小羽百無聊賴地回道,純粹是想把自己忙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