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綠綠,種子。」
花了將近一個禮拜時間,她開朗、活潑了些,但是還有些放不開,只對左天綠一人講話,最多不超過五個字。
這項轉變讓沈家的下人大為驚訝,對左天綠的敬意不自覺加重,也樂於親近。
「好棒他!盈盈小仙子真厲害,從王伯那裡拿來百花王國的仙花種子。」她鼓勵地起身拍手歡迎。
原來……「你又用這一套。」沈烈陽好笑地朝她晃晃頭。
左天綠沒修過兒童心理學,她像光,吸引所有向光的植物,熱愛生命,勇於追求未知,非常有孩子緣,應該說她本身就是個長不大的彼得潘。
她用孩子的語言去融入孩子的世界,小孩子很單純而且敏感,知道誰有真心喜歡他,自然去接近對他好的光源而遠離黑暗。
不要以為小孩子不懂事,在他們幼小心靈中子有一座天秤,好壞一目瞭然。
他們只是不善表達,而大人們常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孩子。
「來來來,我們種花。」
沈盈盈虔誠地將花籽放在小盆子裡,晶瑩的瞳孔閃著興奮之光,拿起她的小鏟子,用詢問和不懂的表情望向左天綠。
「把土撥開,挖一個小洞,像這樣。」左天綠示範地做了一回,在沈烈陽的不贊同下。「然後種子放進去,覆上香香的泥土。」
「嗯!」沈盈盈學她挖挖土。
秋天雖然氣候涼爽,但在太陽底下待久了還是有點暑氣,沈烈陽還是不贊成帶傷的她如此操勞。
「去旁邊休息,我和盈盈來做就好了。」不理會她的抗議,沈烈陽半架半抱將她放在陰涼處。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人家……呃!好嘛!我是病人。」他一瞪,左天綠只好認份一點。
「你給我乖一點,要是讓我看到你身上有泥,小心皮繃緊點。」念歸念,他硬不起心。
毫不具說服力的威脅她才放在眼裡,頑皮地拾起腳旁的枯樹枝,朝一大一小辛勞的背影挑沙一撥。
「綠兒——」
兩人一起回頭,一個覺得她的舉動很有趣,一個是惱得想打她屁股。
「我什麼都沒做呀!」她搖搖手上的樹枝以示清白。「我很乖對不對。」
面對她惡作劇的無邪表情,他氣不起來。「不要鬧了,你比盈盈還皮。」
「你怎能拿我和她比,我是妖精綠綠,她是盈盈小仙子,對吧!盈盈小仙子。」她朝沈盈盈勾勾眼,表示她們是同一國的。
「對。」
沈盈盈靦腆的一笑,繼續挖土大業,不太靈活地播種覆土,往往蓋上太厚又動手撥散一些,因為她從來沒有接觸過泥土。
大小女孩的情誼在泥土中融合,準備開出幸而麗花朵。
***
拎著醫藥箱的王醫師看著眼前奇景,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取下眼睛用拭鏡布擦擦再掛回鼻樑上。
幻象不但沒有消失,他反而更清晰地看清一切,愕然地下巴一掉,茫然的注視笑得開懷、無憂的可人兒。
老管家拍拍他的背,嚴肅的表情也有淡淡笑意。「她改變了我家兩位主子。」
沉悶枯燥的日子因她的加入而笑聲不斷,他欣喜主人走出昔日的陰影,不再冷然地漠視生命。
「我必須說她很不凡。」
許久,王醫師才找回聲音。「這樣的快樂能持久吧!」她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一片黃泥土上,三個玩得不亦樂乎的人影,沈烈陽一面應付佳人不時的捉弄、一面想早點把花圃完成,渾身早已沾滿了泥巴。
沈盈盈偷偷地學左天綠在叔叔身上揚土灑草屑,羞怯地一扔一丟就躲到左天綠後頭咯咯笑,見他沒生氣才又伸出頭。
陽光照射下,他們是一幕和睦祥和的天倫圖,父母帶著孩子玩遊戲,徜徉在歡笑裡。
「咳……老管家,可不可以勞煩你一下,小姐的傷口該拆線了。」他實在不想當破壞者。
老管家有些不自在地說:「現在嗎?」
「呃!是的。」
「好吧!」
就讓他當一次壞人,去打破這幕和諧的畫面。
「少爺,王醫師來替小姐拆線了。」
***
王醫師拆線的手顯得有點不穩,因為身邊有個緊張的男人一再要他輕一點,害他也跟著緊張起來,失了一貫的沉著和專業。
「小心,綠兒會疼。」左天綠忍不住一呼。
差點失手的王醫師苦笑著。「不想她破相,我建議你暫時迴避一下。」
「不,我要在她身邊。」沈烈陽捨不得她皺眉。
「可是……你在干擾我工作。」
「有嗎?」他不承認是干擾。
「唉!我需要絕對安靜,你辦得到嗎?」王醫師取笑地彎下身完成最後一步驟。
「我……」沈烈陽有些尷尬。
檢視傷口復原情況,王醫師盡量縮短診治時間,剝落褐痂下的膚色略顯粉紅,看來不致於留下太難看的小疤。
若在以前他會用天造地設、一對佳偶的眼光看這兩人,但是被火紋過身的高大身形,以及如花般的俏紅顏,怎麼看都覺得不調和。
他不是看不出沈家少爺眼底的眷戀,而是擔心兩人外形的差異,到終來又是一件悲劇。
沈家的苦難夠多了,總該有終止的一刻。
「怎麼還有細紋,有沒有好一點的去疤膏可塗?」沈烈陽不太滿意地她雪嫩的肌膚上留有微暇。
王醫師看了他一眼。「這過一段時間自然會消退,別太急躁。」
「醫師,他有相當嚴重的神經質,你該開些鎮靜劑給他服用,我就是他發病下的見證。」左天綠故作抱怨地建議。
沈烈陽不敢使勁地輕扣她一下。「調皮。」
光這兩個字就包含著無限寵溺和憐愛。
「呵……呵……好可愛的女孩。」那份熟悉加劇,王醫師眼神一亮,「對了!可愛的病人,你叫什麼名字?」
「左天綠。」
左天……綠?!啊——「你是左院長的三千金嘛!難怪我覺得眼熟。」
「你也認識我那變態老爸呀!」她用十分不屑的口吻形容父親。
「全台灣的醫師,我想沒人不認識醫界傳奇人物,他的腦部手術已臻完美的地步。」他說的是實話絕非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