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她沒好氣的說,讓開了身子。
他走進去,柔和的燈光下,視線一一滑過屋裡陳舊的傢俱。
客廳非常簡單,一盞立燈,一組絨布沙發,上面有幾個圓型白色抑抱枕,地上有塊幾何圖案的長地毯,方型置物櫃上擺著一部笨重的老電視,餐桌擺在窗邊,鋪著綠色格子桌巾,米色窗簾緊緊拉著。
看得出來是兩房一廳的格局,走道盡頭應該是廚房,想必也不會太大。
不過,他糾結難受的心,在看見她的住處後,神奇的平靜了下來。
他想像著她生活在這裡的情形,她應該會喜歡坐在窗邊的餐桌上吃早餐,雖然望出去的風景可能不太好。
「坐吧。」她打斷他的思緒。「要喝什麼?茶,還是咖啡?」
「有吃的嗎?我餓了。」他把手提袋丟在牆角,逕自在餐桌坐下,指尖滑過乾淨的桌布,她一直是個宜居宜家的女人。
「只有一鍋湯和一點剩飯——」她想著冰箱裡的隔夜菜。「還有一點肉丸子,冷凍庫裡有披薩,我可以烤一塊給你吃。」
他的胃不好,餓過頭會痛。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該餵飽他,但……夫妻一場,她只能這樣自圓其說。
「不要披薩,我要吃飯。」他知道她想用冷凍披薩打發他,但他才不要,他要吃她親手煮的菜,他懷念她煮的菜。
「看看電視吧。」她不置可否的說:「除了電視,我希望你不要亂動,我室友很龜毛,這裡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她的,她不喜歡東西被翻動。」
他揚了揚眉毛。「她人呢?」
奇怪了,他感覺不出這裡有另一個女人的氣息,屋子裡都是她的品味。
「她——呃,上夜班……我去弄飯菜。」她匆匆別開視線,走進了廚房。
他沒有打開電視,就坐在餐椅裡等著,聽著她開冰箱開瓦斯爐的聲音,眼睛看著電視櫃上的相框和幾本可能是屬於她的雜誌,一股幸福油然而生。
自我放逐對他的精神來說是莫大的折磨,他讓肉體在熱帶雨林裡飽受鍛煉,腦子裡卻一刻也沒忘記她和加恩。
他閉起了眼睛,心裡一陣緊縮。
一家三口,各自住在地球的三端,平凡的幸福變成奢望……
「可以吃了。」
白允芃走了出來,她手裡端著湯鍋,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她挺起肩膀撐起自己,努力讓自己若無其事。
真要命,為什麼他會有那樣的表情?他仰靠在椅背上的表情令她的心滑過一陣悸動,甚至想要觸碰他的臉頰,想要撫平他的眉心。
從前,他最愛躺在她大腿上,任她一根一根的拔除他眉距間的雜毛……
她強迫自己把心思從危險的記憶裡拉回,迅速從他旁邊走開。
自烘碗機裡拿出一副乾淨的碗筷給他,把飯菜端上桌之後,她立即去為自己煮咖啡。
雖然她依然愛著他,不過她可以控制得很好,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第三章
半小時內,尉律把飯菜一掃而空。
「坐吧!不是要談加恩嗎?現在可以談了吧?」白允芃坐在沙發裡,雙手緊緊捧著馬克杯,腦子一直亂哄哄的,無法靜下來思考。
打從他一出現,她就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下,現在他在她的屋子裡走動,這令她更不安,她的精神與她的胃都無法鬆弛下來。
「怎麼沒有你室友的照片?」尉律沒有如她的意好好坐下來,反而走到電視機前,拿起相框,思索的揚起眉毛。
「她不喜歡照相。」她咬著嘴唇,他絕對是故意的。「告訴我加恩發生什麼事了,如果你再不說,請你走,我會自己想辦法打聽。」
他注意到她臉上有煩躁的表情,這絕不只是急於想知道加恩的事,是什麼呢?他一定會弄清楚。
「我當然會告訴你。」他總算坐了下來,黑眸懶懶的看著她。「畢竟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說:「好,我們平心靜氣的談一談,加恩發生什麼事了?」
尉律慢慢的望著她的雙眸。「加恩得了失語症。」
「失——失語——」她顫抖了一下,血色立即從唇上消失。「你說失語?什麼意思?加恩不會講話了?」
「對,他不會講話了。」他靜靜的說:「事實上,比失語更嚴重,他不理會任何人,和任何人都沒有互動。」
「天哪,怎麼會……」淚水刺痛了她的眼,她想尖叫,她想大哭,她想跳起來!
她心境紛亂的看著他,忽然對他平靜的態度感到生氣。
「加恩不會說話了,你怎麼還可以這麼的平靜?」她的雙手緊緊握拳,呼吸極度的不穩定。「這三年,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們不准我見他,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到了最後,她質問的聲音越來越高昂、激動。
「你認為我會不心痛?」尉律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峻而遙遠。「我需要告訴你,知道加恩得了失語症的那晚,我做了什麼嗎?」
她沉默了。
他說的沒錯,加恩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也很難過,但事情怎麼會變成今天這種地步?
他們的兒子,活潑可愛的家恩,他怎麼會得了失語症?
「看過醫生了麼?」雖然心痛仍然無以復加,但她平靜了下來,竭力保持聲音穩定。
「醫生說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加恩需要你。」
「所以呢?」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
「你得跟我回去。」他簡短的說。
她熱切的看著他。「所以,你們現在肯讓我見加恩了?爸同意了?」
他冷冷的說:「從來沒有人不讓你見加恩,是無情的你殘酷的消失了三年,讓加恩思念母親成疾,才會得了不會說話的怪病。」
「你在說什麼?」她瞬間驚跳了起來,手握成拳,站得筆直,瞪視著他!「你們威脅我,如果我敢擅自去找加恩,就要把加恩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讓我永遠見不到他,不是嗎?」
「你說……誰這麼威脅你?」他也站了起來,臉色瞬間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