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夥兒這麼說之後,向淨雪被嚇跑的三魂七魄才終於又回來。
她不怕刀光劍影,不怕危險,在險惡的江湖裡,她好幾次死裡逃生,就算死,她也不怕。
可好歹她是個姑娘啊,臉蛋對姑娘家比命還重要,變成這副德行,讓她難過死了,打從娘胎出生到現在,她從未如此害怕過。
幸好只是暫時的,她才稍加寬慰,不然真想死了算了,在閻無極氣消之前,她都得用這張臉過日子。
問題是,閻無極什麼時候才會氣消啊?
*** *** ***
嗚嗚嗚——她變成了醜八怪。
每日晨起後,向淨雪對著銅鏡梳洗,看著銅鏡裡那張陌生又醜陋的面孔,她的眼淚就一顆顆的掉下來,而她哭的樣子,又讓那張豬頭臉更加難看幾分。
她總算明白大夥兒為何那麼怕閻無極了,現在就算大夥兒不對她殷殷叮嚀,她也不敢再造次了。
閻無極何時會給她解藥?大夥兒的說法不一。
有人說一個月,有人說不止,因為從沒人敢向主子頂嘴,她卻開了例,而愛面子的主子,恐怕會罰她三個月。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這豬頭臉是當定了。
為了讓閻無極盡快氣消,她得有些表現才行,幸好,她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主子,小的給您泡了壺上好的鐵觀音,您歇息歇息,喝杯茶吧。」
向淨雪畢恭畢敬的端上茶盤,慇勤的將茶斟了七分滿,然後謙卑的立在一旁,討好的陪笑著。
一手拿著書冊,坐在書案前的閻無極,冷凝的眸子瞟了一眼案上的茶碗,那茶碗裡冒著白煙,飄著茶香,目光再瞟向奉茶的人,冷冷睨著陪笑的豬頭臉。
「哼。」冷哼一聲後,他沒理她,收回目光,視若無睹的繼續看他的書冊。
向淨雪早猜到閻無極不會給她好臉色,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面對他冷淡的態度及睥睨的眼神時,她依然能屈能伸的陪笑著。
「小的把這上好的鐵觀音擱在這兒,主子有空趁熱喝,順順嗓子。」
放下茶盅,她笑嘻嘻地道:「小的去幹活了,主子有什麼吩咐,再喚小的來。」
他沒瞧她,也沒應她,直到人退出書齋外,冷凝的眸子才抬起,鎖住那努力幹活的身影,拿著掃帚,勤快的掃著地上的枯枝落葉。
這小子自從受了教訓後,連日來為他端膳食、奉茶水、打掃、折被、洗衣、燒水,都做得特別賣力,在他面前也表現得誠惶誠恐,為的是求他快快施捨解藥,他當然明白。
唇角勾著淺笑,收回目光,繼續閱讀他的書冊。
又過了幾日,用過早膳後,他負手在後,踏著平穩的步履,走在長廊上,在不遠處,瞧見那小子正在曬剛洗好的衣袍。
他在遠處靜靜觀察,沉默不語,最後,收回的目光落在窗欞上,伸出手指抹了下,只感到光滑潔淨,手指上,一點灰塵也無。
自從把這小子帶回來,他所到之處,不管是窗欞、桌案、椅座,或是櫃子,每一處都被這小子擦得纖塵不染。
他進入寢房裡,舉目掃了下,床楊上的棉被被折疊成一塊方正的豆腐似的,走到衣櫃前,打開門,衣袍全都掛得整整齊齊,衣物也整理得有條有理。
毋須他的吩咐,這小子在短短的幾日就摸熟了他的習性,知道他何時醒來,何時送上梳洗的熱水,何時奉茶,何時送上膳食。
先前伺候他的老五,也沒有做得這般仔細。
當他踏出房外時,目光掃了下,瞧見那小子不停的忙來忙去,倒是挺勤快的。
那忙碌的身影,一發現他在看,便立刻停住,那張豬頭臉還對他咧開討好的笑容。
俊容冷冷轉開,什麼話也沒說,繼續負手在後,踏著穩健的步伐,視若無睹的離去。
目送那身影,直到沒入了屋子裡,向淨雪才苦笑著,禁不住唉聲歎氣。不一會兒她又打起精神,告訴自己,沒關係,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雖然不是大丈夫,也要當個女中豪傑。
嘿咻!嘿咻!提著水桶,洗茅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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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勞任怨伺候閻無極一個月後,總算得到他的好臉色,不再像一個月前那般冷漠睥睨。
大夥兒都說,照這情形看來,主子應該很快就會給她解藥,她也很快可以脫離這張難看的豬頭臉了,要她再加把勁。
這一日,她很努力的到溪邊打水洗衣。
老六來報,說有人求見閻無極,她忙向閻無極通報一聲。
跟在閻無極身後,走出了桃花齋,一路朝谷口那兒走去,這一回,向淨雪學乖了,告訴自個兒絕不再多管閒事。
這次求見的,是一名身負重傷之年輕男子,他額冒冷汗,唇角泛黑,一手撫著胸口,狀似痛苦,還不時地喘著氣。
向淨雪再次提醒自己,別多管閒事,這回不管對方多可憐,她都不能多嘴。
閻無極為對方把脈後,冷冷丟下一句話。
「你受了嚴重的內傷,要我救你,行,你知道規矩吧。」
男子連忙點頭。「我知道,冥王出手,救一人,殺一人,只要你能救我的命,要我殺誰都行。」
閻無極咧開清冷的邪笑,眸光轉為銳利。「那麼就拿北城縣令的命來換吧。」
對方愀然變色。「什麼!這這這——這怎麼行!他是朝廷命官呀!」
俊眸中的嘲諷更深了。「他跟你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不是嗎?」
男子呼吸一窒,顫聲道:「你既然知道,怎麼能讓我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閻無極哼了一聲,丟了一顆藥丸給他。
「這保命丹可暫時保你十天不死,十天內取他的命,如果做不到,你也不用來求我了。」言盡於此,沒什麼話好說了,他轉身命令。「關門。」
「閻爺!求求你——閻爺——」男子淒厲的哀求,在谷外迴盪著,閻無極聽若罔聞,用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