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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母親都在鬧自殺了,誰還管得了期末考!

  「那你怎麼不早說?」他明明問了,她一直說沒事。

  「難道你要我說我母親偷人,給丈夫戴綠帽,所以才會離婚,搞到自己精神失常,而我是杜家巴不得抹去的羞恥紀錄?」這又不是多光榮的事,可以四處嚷嚷!

  她自己丟臉無所謂,可是杜明淵的面子總要顧一下,她總是他名義上的女兒,雖然自己人其實都心知肚明,她不是杜家的種……

  一雙臂膀伸來,她不假思索地纏抱住他,將臉龐埋入。

  杜明淵的第一段婚姻,結束於杜夫人難產辭世,留下獨生女兒。她母親是杜明淵的第二任妻子。

  這樁老夫少妻的婚姻,杜明淵始終傾盡全力地疼寵妻子,只是,女人有時候被愛情迷惑了眼,會做出一些很錯誤的事情。她為了年輕俊俏的男人,背叛了丈夫,但全心以為的深摯愛情,只是包裹糖衣的毒,她離婚後才明白,男人要的是財富,而不是懷了三個月身孕、一無所有的她。

  夫家、娘家,再無容身之處。

  一天又一天,母親的神智從此開始恍惚。

  年幼時的她,並不清楚真相,知道的只是外界說法——夫妻年紀相差太大,因觀念不合、難以相處而離異,而杜明淵也是有情有義,仍關照前妻及女兒。

  但是,當事人不說,不代表她永遠不會知曉,事實就是事實,當她十四歲時從其他親人口中得知真相後,便再也沒喊過杜明淵一聲『爸爸』。

  她喊不出口,也沒那個臉喊。

  她想,杜明淵一定很恨她,時時看著那個妻子背叛的鐵證就在自己面前,他卻什麼也不能說,心裡會有多嘔?

  難怪,他們父女從小就不親,他也甚少理會她,連看都不願多看她一眼,他多怨恨這張幾乎遺傳了母親的美艷容貌啊……

  於是,若無必要,她也幾乎不再踏入杜家大宅,與母親待在那棟他為她們備置的華屋裡,寂寞地生活著。

  「所以,那些東西是他要杜非雲他們轉交的吧?」衣飾、名車,拜金之名不陘而走。

  「我不能不收,總要替他撐住面子啊。」在身份上,她還是杜明淵的女兒,衣著打扮不能讓他丟臉,被熟人笑話。

  她唯一的堅持是不收生活費。她可以自己打工,若別人問起,說學習經驗還交代得過去。

  「你替他撐住面子,自己生活圈裡的名聲卻爛成一團了!」顧父親的顏面,顧母親的聲譽,她自己呢?外在光鮮亮麗,骨子裡有多苦?

  「沒關係啊。」她笑笑地回道。別讓杜家丟臉就好,她們母女已經夠對不起人家了。

  徐靖軒垂眸凝視她。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錯誤,辱了杜家的顏面,同時也毀了母親的人生?

  以為她擁有人人稱羨的家境,原來,她竟是如此孤單,處於夾縫之中,僵窘難堪的存在,沒有歸屬威,即便有人真心關懷,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後來,他送她回去,她倚在他臂彎,指著那座華麗屋宇告訴他:「大家都以為我是裡頭的小公主,其實,只是偷穿了公主衣服的婢女,這一切,都是要還回去的。你想不想娶富家千金少奮鬥三十年?想的話要快點換女朋友,我恐怕無法滿足你這個願望。」她半自嘲、半玩笑地說。

  徐靖軒報復地勒緊她的纖腰,重重吻她一記。「張小姐,你還可以再更瞧不起我一點!」

  「我是說真的,杜家的財產我一毛錢都分不到。」就算分得到她也沒臉拿,就連這棟登記在她名下的房子,早晚她也會還回去。

  「所以你明天一定要給我準時去補考,沒家產至少要有學歷。」她姓張還是姓杜,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反正小孩是姓徐。他現在只要求她學期末給他All pass,他就相當感恩了。

  「你還沒忘記這件事啊……」

  「這三學分你沒拿到,我會記一輩子。」

  「一輩子啊……呵!」能讓他記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還敢給我嘻皮笑臉……」念歸念,落在她唇際的吻,卻輕輕柔柔、繾繾綣綣。

  他永遠忘不掉的,其實不是她險些被當掉的三學分,而是這一晚,她的身世對他造成的衝擊。

  臉上永遠漾著甜甜笑意的女孩,其實不若他以為的幸福快樂,在她堅強的笑臉之下,是一顆脆弱孤單的心。

  沒對她說出口有多麼不捨,但他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要一輩子疼惜她,守護那顆心。

  *** *** ***

  後來,教授還是同意讓她補考,有驚無險地All pass。

  升上大二後,很多事情都沒變,也有某些地方悄悄轉變——

  他變得對她更多包容、更多理解,她的笑容變得更真實,不再只是掛在臉上的習慣性表情。

  他依然扮演那個替她看頭顧尾的角色,也適時為她的蹺課作掩護,必要時還得在考試時暗渡陳倉。自從認識她之後,他的道德指數完全直線下降。

  有些同學調侃他:「班代,你這樣不公平啦,張宛心那麼混,你還這樣幫她。」

  「沒辦法,誰叫你不是人家的女朋友!」

  雖然班上同學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相抗議,但他平日人緣算不錯,倒也沒人會不上道地去拆穿他就是了。

  大二上學期即將結束之前,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其實也挺嚴重的事件插曲。

  那段時間,她的母親情緒相當不穩定,醒來看不見女兒便嚷著要找她,她不忍心母親成天注射鎮定劑,幾乎是走不開身。

  那時,正逢期末考,她根本沒心思上課,更別提考試。

  於是,在她期末考缺考的那天,他做了件連自己都意外的事情——在應答考卷上寫了她的名字。

  那時,他並沒有想很多。他成績很好,被當這一科了不起只是領不到獎學金,明年再重修學分而已,她在及格邊緣掙扎的成績比較值得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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