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班代呀,不就是要服務人群嗎?」她笑嘻嘻地回他。
「……」所以算他倒楣就是了?
見她收拾物品準備離去,他連忙張口喊住她。「喂,下一堂史地通論小考,你要不要考完再走?」
她聽見了,又一屁股坐回原位,撈出課本,很輕地低喃了一句:「因為你是好人啊……」
他側眸瞥了她一眼,某人正埋頭死命苦背重點。
現在才來臨時抱佛腳,會不會太晚了一點?
上課鐘響,講師一踏進教室門,二話不說直接發考卷,一點掙扎空間都不留,簡直和斬立決沒兩樣。
考卷一發下來,很好,無選擇,無是非,無填充,十題問答定生死。
這種靠實力的考法,有人恐怕要死得很難看了。
一隻橡皮擦拋到他桌面上,企圖引起他的注意,他偏頭,看見她可憐兮兮的表情。
活該!誰理她。
不理會她的騷擾,他逕自作答。
今天小考的訊息是上週五上課時公佈的,她有一節沒一節地上,有時修的課不同,一直遇不到她,沒能提早通知的問題並不是出在他身上,況且他又不是她的誰,沒義務要提醒她,他真的沒必要為此戚到良心不安,可是……
這講師一開學就說了,期中不考試,以小考成績論,期末交報告,平時成績靠出席率。她出席率不行,小考一塌糊塗,期末報告再強也過不了關。
他瞄了眼她慘不忍睹的作答情況,腦中一直迴繞她那句:你是好人……
嘖,他一點都不想當什麼好人!
懊惱地瞪她一眼,將橡皮擦丟回去,她小小嚇了一跳,朝他望過來。
趁老師沒留意,他將試卷往她的方向挪。
快、一、點!
她讀出他的唇語,立刻埋頭拚命抄。
「剛剛……謝啦!」
「不必。」他板著臉回應。
幫她,不代表對她改觀,他依然對她沒好感。
她低低輕笑,不以為意,撐著下巴眺看窗外白雲悠悠,神態悠閒。
她剛剛不是急著要走嗎?不走了?
怪人。
他搖搖頭,無法理解她大小姐的行事作風。
剛剛考完試,教授提前公佈期末報告主題,要同學以二至三人為一小組,分組交上報告,此刻教室內像小型菜市場,熱烈討論分組人選,唯她,不動如山。
幾個同學過來邀他,他語帶保留。「再看看。」
瞟了眼窗邊纖影,她孤孤單單,不理人,也沒人理她。
成績這種事情很現實,做報告時,都會找有實力的,如果連帶點交情的朋友都沒有就會很慘。而她,連課都上成那副德行了,找她擺明了只會占組員欄位,起不了實質貢獻。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但看著她清寂的背影,一股惻隱之心冒出頭,指尖敲了敲她桌面。「張宛心,要不要跟我一組?」
她回眸,似乎有些許訝異,清澈明亮的眼眸直視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菱唇緩緩勾起。
「你這個班代會不會當得太稱職了一點?」有夠救苦救難。
無法與她瞭然於心的眼瞳對視,他不甚自在地別開眼。「到底要不要?」
她偏頭凝視他,輕輕笑開。「好啊。」
*** *** ***
「報告要從哪裡著手?」她當時這麼問他。
「先各自到圖書館查資料,我們分配到漢代刑法及官吏制度。」
雖然是這麼說,不過也沒指望過連上課都有一搭沒一搭的人會乖乖去泡圖書館,趁著沒課的空堂,他自己先去找點資料。
翻完一本書,他記下待會兒要去影印室影印的頁數,正準備將用不著的書歸回書架,刻意壓低音量的談話聲傳入耳膜——
「你有沒有看到,班代一個人在這裡查資料、忙報告?」
「對呀,張宛心不曉得又到哪逍遙去了,真不曉得班代幹麼要和她一組,自找苦吃。」
「你不懂啦,人家班代善良,收留孤兒啊,要我,才不理會張宛心那個散仙咧!靠著一張臉蛋漂亮,四處勾搭男生,哪有一點來讀書的樣子?」
「我看她那麼不負責任,這報告八成班代得一個人完成了。」
自己心裡做了這樣的打算是一回事,聽見別人議論又是另一回事,不知為何,他心裡莫名不悅。
她名聲是不好,可是劣跡惡名因他而起,絕不是他的本意,那會讓他覺得……很對不起她。
當時,他並末深思,霍地站起身,拿著手機,音量不輕不重地說:「啊,張宛心,你資料都找好了?真是辛苦你了,我還在圖書館傷腦筋呢……你要拿過來給我嗎?好,我馬上過去。」
沒理會書桌後頭的人是何表情,他收拾書本,轉身離去。
身後——一片寂靜。
更後頭,趴在桌上小睡的人兒緩慢坐起。她看了看擱置在左手邊的手機,再看看疊在右手邊的影印資料,唇辦抿得死緊,最後仍是抑止不住,緩緩上揚,低低地、低低地笑出聲來。
只不過是找完資料小睡一下而已,沒想到會讓她遇到如此有趣的一幕。
這個班代,真嚴肅。
這個班代,連作戲都好認真。
這個班代、這個班代……真的好可愛。
他是第一個,幫她說話、出面為她闢謠、維護她名聲的人。
徐靖軒——
舌尖緩慢繞過,無聲吟念,唇畔揚起淺淺笑花。
*** *** ***
晚上十點半,徐靖軒洗完澡正欲就寢,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在樓下,快點下來。」沒頭沒腦丟出這一句,不待他回應便掛了電話。
張宛心?
樓下?誰的樓下?他嗎?那她又怎麼會知道他住哪?
他一頭霧水,拿了鑰匙下樓,她果然站在樓下,鼻頭被冷風凍得紅通通。
「喏,給你。」
他看了看被塞到手中的資料夾,以眼神詢問。
「史地通論的期末報告,我先做一點了,原始資料都附在裡面,你看看有什麼問題再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