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傑又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垂眸思索片刻,終於,他展開笑顏。
「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我才發現……」他自嘲地一笑。「我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子女了!」
「猜想得出來。」邵士辰拍拍他的肩。「明天過後,你就該放手了!」
季傑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放手的。」
邵士辰暗暗鬆了口氣。「好,那麼,快想想還有什麼需要補充準備的?」
「沒有了,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除了……」季傑反過來拍拍邵士辰的肩。「晚上我們一家人要聚在一起,你也帶你老婆、孩子一起來吧!」
「我?」邵士辰訝異地指住自己的鼻子。「可是我並不是……」
「你也是我的兄弟!」季傑堅定的道:「怎麼?你不認為嗎?」
邵士辰怔了怔,繼而感慨地笑歎。「沒錯,我們的確是兄弟!」
十多年來,他們一起遠赴美國求學、一起辛苦創業,一起品嚐所有的甘與苦,你幫過我、我也幫過你,就差沒睡同一個女人,這份深厚的情誼,可能連親兄弟都及不上,如果這還不算是兄弟,怎樣才算是兄弟?
「那麼,晚上過來?」
「沒問題。」
*** *** ***
那對親暱的男女,男的斯文、女的秀麗,一看就知道是在熱戀中,但貝曉茵才看他們兩眼,就差點昏倒了。
「小茵,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不,是慘白!」邵士辰擔憂地問。
「沒……沒什麼,我只是……有點頭暈。」貝曉茵吶吶道。
「那我扶你到客房去休息一下。」
貝曉茵被動地讓邵士辰扶著她朝季傑家裡的客房而去,途中,她不斷回頭看那一對男女,心也不斷往下沉。
怎會那樣?怎會那樣?
「你睡一下,我去告訴季傑一聲。」
「士辰!」她慌忙扯住正待離去的邵士辰。「待會兒來陪我?」
「好。」邵士辰彎身親親她的唇。「我跟季傑說一聲就回來。」
邵士辰一離去,貝曉茵就用雙手緊緊地摀住自己的嘴,竭力制止想要大聲叫喊的衝動。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以往,碰上那種不幸遭遇的大半都是陌生人,即使她很難過,但硬撐一下還是捱得過去,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麻痺了,懂得該如何轉頭不去看。
但現在,是季傑的妹妹……
士辰說季傑是他的兄弟,那麼季傑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既然是妹妹,她怎能裝作不知道,可是,她又如何幫得上忙?
除非……
「怎樣?是哪裡不舒服嗎?還是陌生人太多,讓你,呃,太緊張了?」
邵士辰回來了,後面還跟著季傑,一見她就關切地直問,不是客套,也不是虛應,而是真誠的關心,就像關心他自己的弟妹一樣,這更堅定貝曉茵非要幫助他妹妹下可的決心。
「不是,是……」貝曉茵猶豫一下。「呃,你們先坐下好嗎?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邵士辰和季傑困惑地相覷一眼,而後分別在床邊和椅子上落坐。
「你想說什麼?」邵七辰問。
「說……」貝曉茵飛快地瞟他一下,然後低下頭去不敢看他。「呃,其實早在我們頭一次見面時,我就知道我們會結婚、會離婚,然後再結婚了。」
沒有聲音。
貝曉茵用眼角偷瞄一下,發現那兩個男人都是一臉茫然,於是決定從頭開始解釋起。
「就我有印象的第一次,是在小學的時候,有一回,媽媽帶我去喝喜酒,大家都很開心,只有我一見到新郎、新娘,就困惑地問媽媽,那個新郎會打新娘,打到新娘變植物人,為什麼大家還那麼高興?當時,媽媽以為我是電視劇看太多了,就叫我以後別再說那種話,也不許再看連續劇了……」
她停了幾秒,再接下去。「兩年後,那個新郎和新娘吵架,新郎打了新娘一巴掌,那個新娘摔倒,撞到腦袋變成植物人了!」
「咦?」邵士辰和季傑不約而同驚詫地瞪大了眼。
「然後是小學畢業那年,我到鄰居家去玩,正好碰上鄰居那個很疼愛我的大姊姊和她的男朋友吵架,最後還氣得說要分手,等她的男朋友也氣跑之後,我問大姊姊,他們會結婚啊,為什麼要分手?」
她又停頓了一下。「半年後,那個大姊姊就和男朋友結婚了。」
邵士辰和季傑張口結舌。
「還有國一的時候,我們導師的新婚夫婿來探班,同學們都在恭喜他們,只有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她無奈地苦笑。「他們早晚會離婚……」
「你怎會知道?」邵士辰終於忍不住衝口而出問。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了,不是說真的用眼睛看到了,而是……」她指指自己的腦袋。「在腦子裡『看』到了。」
「看到了?」邵士辰喃喃道,還是不太明白。
「一對男女,我只要能同時看到他們,就能『看』到他們的未來是否能夠有結果,」貝曉茵耐心地解釋得更詳細。「可能是他們最後終於結婚,然後白頭偕老,也可能是還沒結婚就分手了,或者會結婚,但以離婚收場……」
「你……全都『看』得到?」季傑問,他有點瞭解了。
「不,也有『看』不到的時候,那表示那對男女連交往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你『看』到了我跟你……」邵士辰也開始明白了。
「嗯,我『看』到了。」
邵士辰忽爾皺眉。「但,你怎麼可能同時看到我跟你自己?」
貝曉茵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鏡子,我常常在鏡子裡偷看你。」
也對,從鏡子裡,她就可以同時看到他跟她自己了。
「那你可以『看』到多少?我是說……」邵士辰看看自己的腿。
「那對男女之間所發生比較關鍵性的事件,我大致上都可以『看見』,只是不知道時間而已。」貝曉茵歉然道:「所以,我早就知道你會因滑雪意外而被截肢,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記得嗎?我們離婚後,我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