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到爆。
他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拖著腳步走進房間,坐在床沿,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沒必要跑這麼遠還被電視萘毒,那本被劃改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他也已不想再看到,從兩個禮拜前開始構思的故事大綱,目前進度——零。他愚蠢又福星高照的男主角宣告胎死腹中,被天地洪荒給吞噬了。
放在床頭的手機無聲震動,喬豫只掠過一眼,視線隨即別開。
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別人故作輕鬆地問:「新環境對卡稿有沒有幫助啊?」尤其是那個極力鼓吹他來度假的始作俑者這麼問。
沒有,一點幫助也沒有。他在心裡默默地想,就當是接起電話給了回答。
來都來了,就四處晃晃吧,或許會出現昨天那種靈光乍現的奇跡也說不定。
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他拿起輕薄的筆記型電腦,踩著好走輕便的夾腳拖鞋慢慢地踱出房門。
雖然是平日,但時值暑假,莊園裡的遊客還挺多的,喬豫不管風景,專挑沒人的地方蹓躂,尤其是看到莊園裡的服務人員經過,他立刻就換方向走,不和他們打照面。
他昨天晚上只不過是去餐廳吃頓飯,引起的騷動讓他差點想直接放棄晚餐,幸好好嬸跳出來維持秩序,他才有辦法把一頓飯好好吃完。
「沒關係,以後你晚點來,避開人潮,我會幫你留東西。」那時好嬸拉他到一旁叮嚀,帶著心疼又慈祥的笑意看著他。
羅宋湯,好好喝啊……想起昨晚的美味,喬豫意猶末盡地輕輕咋舌,找了個四周無人的洋傘座位坐下,他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準備上網,卻發現不能連線。
對哦,他都忘了這裡不是隨處都可無線上網的台北。他本想作罷,問題是網路依存症一被勾起,沒上到網就像吸不到氧氣。
這也算是職業病吧?找資料、寫稿寫到煩時就上網到處亂逛轉移心情,都成了種壞習慣了。喬豫輕歎,合起電腦,邊緩步離開,邊想著哪邊可以上網。
突然,他輕笑了起來——他竟還想到要上網查哪邊可以上網,瘋了他。
笑了一陣,笑意漸漸褪去,微揚的唇畔餘下淡淡的苦澀。
他是瀕臨瘋狂了沒錯,不停地在現實與筆下虛擬的世界來回,他已經完全沒辦法將生活和工作抽離開來了。
也難怪威利要逼他來這裡,怕他一直把自己封閉在小小的蝸居中,最後真的會成了個除了寫作外其他什麼事也不會做的廢人。
「香草小鋪」——經過一個箭頭形的木製招牌,喬豫停下腳步。他記得房裡的簡介有提到一點——只要是莊園裡的建築物,都有提供無線上網的服務。
探了下頭,裡面人並不多,懶得再回房間的他直接改變方向,走上那鋪著紅磚的斜坡小徑。
一走進小屋,立即聞到淡淡的香草氣息,墨綠色的木架上擺滿了各式瓶罐,吃的、用的、抹的應有盡有,還貼有各式各樣的可愛小說明,在純潔白牆的襯托下更加刺激購買慾望。
不過喬豫一點興趣也沒有,看到小鋪裡放有圓木段供遊客暫歇,他默默地走到靠牆角落的圓木段坐下,將筆電放在膝上開始連線——
看到出現成功連線的圖示,他笑了,專心地在熟悉的網路世界悠遊。
第3章(1)
「為什麼為什麼?跟我們說嘛∼∼」
「就是呀,我最崇拜像你這麼聰明的人了,你怎麼寫得出那麼多書?靈感都是哪裡來的?快說嘛∼∼」
埋首電腦處理事務的趙怡君被吵得無法專心,微慍地蹙眉。
招呼客人是很需要熱情主動沒錯,但她們也太容易high過頭了吧?常常一興奮就和客人聊到欲罷不能,要是客人也樂在其中倒也就算了,最怕的是客人想走卻脫不了身,她已經處理過好幾次類似的狀況了。
她抬頭看向吵雜來源,正想著要不要出聲制止,一看清被兩名妹妹包夾的人,杏眸倏地瞠大,才剛探出的臉立刻又縮回螢幕後面。
怎麼會是他?趙怡君吞下呻吟,很想假裝自己根本不在這裡。
今天早上她才從妹妹們的閒聊中得知莊園裡來了個名人,一個炙手可熱的幻武作家,拍過廣告、每本著作都曾榮登各大書局的暢銷排行榜冠軍,又帥又年輕又有才華。
對名人沒啥興趣的她邊喝咖啡邊不經意地聽著,當聽到她們將那位喬先生的名字和那個名作家劃上等號時,她差點嗆死。
「你比電視上還帥欸,你有沒有女朋友啊?喜歡你的人一定很多厚——」那一頭,夾雜嬌笑的迭聲讚歎從沒中斷過。
趙怡君悄悄探頭,看到那兩個臉兒泛紅的小朋友仍像蝴蝶繞花般在他身旁雀躍地跳來跳去,實在無法理解。
好啦,藝術家總有些異於常人之處,人怪不代表他不能寫出好作品,但……她們都已經見到本人了,怎麼不會幻想破滅?只要聊上個幾句,應該就可以察覺他的詭異之處,為什麼她們還能像看到偶像明星一樣崇拜地看著他?
難道真的難相處的人是她自己才對?想到好嬸也是和他相談甚歡,趙怡君決定重新以客觀的角度審視這個人,這次她很認真地打量他——
此時他正抬手隨興撥著亂髮,臉上帶著笑,依然是一副輕鬆悠哉的模樣,就這麼任兩個女孩在他身旁放肆吵鬧著,彷彿對這狀況早已習以為常。
不過她卻發現,他的笑已沒了昨天那樣的純真和陽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察覺的為難,顯示出目前的狀況其實是讓他感到棘手及不悅的。
斂回視線,趙怡君對注意到這一點的自己很不高興。
她眼睛那麼利幹麼?既然他笑笑的,就當他甘之如飴不就得了,管他是真笑還是假笑?誰叫他要當名人?要名利雙收就該具有擺平粉絲的本事啊!
不想再和他有所牽扯的趙怡君不斷說服自己,卻懊惱地發現,她沒辦法置之不理。明知員工造成客人的困擾卻坐視不管,她的責任感不允許她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