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還沒跟沈瓔珞提。
「不是每個人當流當品都能當得像你一樣得心應手,她應該不太習慣被視為物品,討過來又要過去,或許她會覺得不受尊重;也許她會感到委屈,甚至誤會你居心叵測。沈姑娘心思細膩,與你粗咧咧的性子不同,你自己斟酌說法,別傷了人。」公孫謙提點好兄弟。尉遲義什麼都好,就是做事衝動,時常只顧眼前不顧後果,弄得小事化大。
「我沒有當她是物品,從來都沒有,我就是不希望她有一天會被當成『有售價的東西』給賣掉,才會想要盡快把她留在我身邊,不准任何人動她半根寒毛!」尉遲義沒想過要輕視沈瓔珞,也不將她視為沒有生命沒有感覺的物品,她不是一件漂亮的擺設品,她是一個有血有肉……又有教男人為之瘋狂的纖美嬌軀的嫩姑娘,他以為她脆弱如瓷,她卻由一個未曾勞動工作的富家千金轉變為刻苦耐勞的勤快丫鬟,不抱怨、不偷懶、不喊苦;他以為她驕縱任性,她卻沒有被錢財堆砌出來的家產給餵養出小姐脾氣,她甚至為了救她的婢女們離開沈府,甘願自己留下來拖延時間,她究竟還能帶給他多少驚奇,他好生期待。
「剛剛……是不是有人在挑釁我?」嚴盡歡沒有傻到聽不出來尉遲義口中在暗喻會把沈瓔珞賣掉的人,就是她!
「沒有,你聽錯了。」尉遲義個性再粗厚遲鈍,也深諳此時此刻絕對不能得罪嚴小當家,否則吃虧的人是他,萬一她收回成命,他不就空歡喜一場?
嚴盡歡輕哼,今天心怡神悅,懶得和尉遲義計較。
「阿義,記得跟沈姑娘提及索討了她一事時,將你方纔那番話也加上去,她應該就不會誤解你的用心。」公孫謙微笑道。
「義哥,你以前不是常說,女人何必追,看對眼就一拍即合,浪費時間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最蠢最呆最白癡?」歐陽妅意故意拿過去尉遲義說過的話取笑他。現在又是誰為了一個女人,兩度殺到嚴盡歡面前,第一次是和嚴盡歡爭吵,第二次是向嚴盡歡爭取,目標都是沈瓔珞?
「我有說過嗎?」尉遲義不認帳,也是確實忘了自己說過。
「有。」眾人都是證人,尤其是秦關,那番話,尉遲義都是搭在他肩上說的,一副想開導他的老成口吻,要他放棄朱子夜。幸好,他沒有,否則今時今日的他就失去了朱子夜,不可能甜美滿意地擁有著她。
「那時還沒遇見沈瓔珞嘛,說什麼都不算啦!」事情沒發生前,大話誰不會說?
「怯!」
尉遲義被強烈唾棄,但他一點都不在意。「對了對了阿關,你之前替朱朱做的那些小東西,也幫我做幾個來。」尉遲義對著始終坐在一旁,掛著淺笑的秦關吆喝:「那種有小牙齒的夾子,耳墜啦鏈子啦一些花花草草的鈿飾,全都來一些嘛。」
「做什麼?」
「送人呀!」難不成自己戴呀?他又不是娘兒們。
「真稀罕。」尉遲義不曾向他索討過任何姑娘飾物,今日一討,還真是貪得無厭,樣樣都要。
「我看瓔珞好像不會自己整理那頭長髮,大概是以前當小姐沒學過,她現在只會束馬尾,可是我覺得她簪上鈿飾應該很美……她適合簡單素雅的小花朵,你不要給我太花俏的。」
「沒問題,過兩天我拿給你。」秦關應允要替尉遲義做鈿品。
「謝了。」
尉遲義今日一切順心如意。
先是想起沈瓔珞時,就真的被她用甜美聲音給叫去吃冬粉餃子。
帶著滿口餃子香味和好心情來找嚴盡歡討人,也得到爽快同意,秦關答應要替他製作首飾,光是想像沈瓔珞戴上那些閃閃發亮的玩意之後,會是怎生的美麗模樣,他就禁不住露齒傻笑,禁不住哼著曲兒,快步要馳回小竹屋,告訴沈瓔珞這件攸關兩人的大事。希望她乍聞之下,不會太氣他的自做主張,竟事前不找她商量。萬一她生氣怎麼辦?萬一她哭了怎麼辦?
萬一她再也不理睬他怎麼辦?
尉遲義現在才開始考慮後果,心情忐忑,想像她的種種反應,不由得心驚膽戰起來,但想到她已經是他的,狂喜再度淹沒他。
她是他的。
他的。
他的!
尉遲義把不安拋到九霄雲外,腦子裡只充塞著這個喜悅念頭。
不,她不是他的,還不是。
他一時太過開心,被沖昏了頭,他並不是想佔她便宜才向嚴盡歡要人,他純粹希望沈瓔珞不會步上冰心的後塵!當然,他不否認他存有私心,但這份私心,不會發生在沈瓔珞不甘不願上,她若成為他的,定是她願意接納他,將他擺進心裡。
小竹屋映入他笑彎的眼簾,沈瓔珞偎在開敞的竹窗旁,月兒投射在湖面,她一身纖細素白,長髮披散的姿態同樣映照池心,宛若一朵月下白蓮,靜靜佇立,暗吐芳芬,美,卻不妖嬌,清新脫俗。他更靠近細瞧,發覺她在啜著酒,每喝一口,柳葉蛾眉便蹙一回。
「你怎麼喝起酒來?」尉遲義來到窗邊,顯然地,他的問句嚇到正在發怔的沈瓔珞,她雙眼還算清醒,沒有酒醉惺忪,臉頰的酒暈呈現淡淡粉紅,夜風撩拂著她的髮絲,飛揚在白誓膚畔,那抹烏亮,勾引他探指將它纏繞在指節間。
「一杯還沒喝完。」她把手裡的小酒杯遞給他看,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藉酒澆愁嗎?在廚房工作時有人欺負你?」尉遲義猜測。
她搖頭,淺淺一笑,笑容中帶有一絲酒嗆的眼淚:「我家釀酒釀了三代,我卻從來沒有嘗過酒,不知道酒是何種滋味。我爹總說,女孩子不用懂太多,日後等待雙親安排親事,找個好人家嫁,從此相夫教子,做好為人妻母的本分……他說,我什麼都不用學,出嫁前,有爹寵,出嫁後,有夫寵,決計不會吃到半點苦,而我竟然也聽從爹爹的話,除了彈彈琴箏、練練墨畫、讀讀詩詞之外,樣樣不會,樣樣由丫鬟們服侍著,我沈家酒是甜是辣,何以讓城民支持光顧?何以靠著酒飛黃騰達?這些我全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