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們櫃坊的人來逼債了。」柳月奴玲瓏的眼眸倏地一轉,她微微靠近他,也提高了音量。「蘇少爺,好好教教你手下的夥計還有帳房,他們的態度實在是有夠惡劣。」
「是嗎?此話怎講?」蘇淨堯的眼裡閃過一抹晶亮,對於她的表現非常滿意。
「你真的要我說嗎?」她調皮的眨了下眼睛。
「不然……」蘇淨堯假裝會意的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櫃坊裡無數雙眼睛正有些緊張的望著他們。「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在下願聞其詳。」
「看在蘇少爺很有誠意的分上,我就告訴你。」柳月奴笑容如花,右嘴角邊還有抹梨渦微微的跳動著。
「好,柳姑娘請。」蘇淨堯向著門口做了個手勢。「我們邊走邊說。」
柳月奴點了點頭,帶著愉快的心情步出了櫃坊。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櫃坊的夥計……」蘇淨堯爽朗的聲音在櫃坊裡迴盪。
二人走出櫃坊後,就不再交談,沉默的轉過一條街。
柳月奴突然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蘇淨堯,你裝模作樣的本事真高,櫃坊裡的人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柳月奴,你也不差嘛。」蘇淨堯雙手擺在身後,得意的揚起頭。
「可不是,這下痛快了。以前他們來催債時我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氣,一個個都盛氣凌人的,這下可總算報了仇了。」她雙手互擊,神采飛揚。
蘇淨堯側過頭去望著她,發現她的臉部表情的確很生動可人,不管是生氣還是高興,都非常的有她自己的特色,讓人印象深刻。
「你怎麼不說話?你剛才突然走過來問我問題時,真是把我嚇了一跳。」柳月奴心裡最大的煩惱一掃而空,這讓她心情異常的愉快。
「可是你表現得很好,反應很快。」蘇淨堯笑咪咪的說道。
「如果我反應不過來呢?」她微微擋住他的去路。「你也太大膽了,不怕我露餡嗎?」
「以我對你的瞭解……」他摸了下自己的下巴,目光透著些戲謔。「你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她噘了下嘴唇。「你對我有什麼瞭解?說來聽聽。「
蘇淨堯的目光瞥過街邊一處茶館。「我們進去坐坐。」
「好啊,我請客,你要喝什麼茶?」
「這麼大方?」
「謝謝你前幾天幫我跟我爹解釋,也謝謝你幫了我們鋪子。」她笑眼彎彎。「當然要請你喝茶啦。」
沒想到她脾氣好的時候還是個甜姐兒。
蘇淨堯欣然答允。「那麼就點最貴的茶,你看如何?」
柳月奴斜瞥著他。「蘇大少爺,我們小門小戶的,沒有那麼多閒錢請人喝茶。你應該知道到時候如果我付不出錢來,尷尬的可還是你這個大少爺呢。如果讓別人知道你要我這樣的姑娘家請客,還要大大的敲詐一筆,那多不好啊?」
「伶牙俐齒——你們家糕餅鋪的生意怎麼會不好呢?以你的口才,死的都能被說成活的。」他促狹的眨動了下眼皮。「走吧,點什麼茶,由你決定。」
她的神情有剎那的落寞,一說到糕餅鋪的現狀,她還是心有所感,說不出的悲傷。
「二位,快請進。是要坐樓下呢,還是樓上雅座?」小二哥已經熱情的迎了上來。
「樓上雅座,靠窗安靜點的好位置。」蘇淨堯丟給小二幾文錢。
「你可真是大方,在我們糕餅鋪,一文錢都可以買一片米楓糕了。」柳月奴咬了下嘴唇。「我還是不喝茶了,我要回去幫我爹看鋪子。」
「唉……」蘇淨堯很隨意的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請人喝茶還可以這麼沒有誠意?柳月奴,你確定你要走?」
她有些臉紅的垂下頭。「我不是沒有誠意,我只是想到糕餅鋪生意不好,心裡就很著急。」
他很堅定的拉著她上樓。「生意好壞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我聽人說起過,你們以前生意不錯,最近是怎麼了?」
沉默的走到桌邊坐下,柳月奴的表情變得落寞。
「我們要白雲茶,三沸水沖泡,只要頭三杯便好,要用白瓷茶碗,每杯茶中悖要均勻。明白了嗎?」蘇淨堯思付著掃過她愁雲滿佈的臉,然後吩咐小二。「還要一些新鮮的果脯,來個二三份便好。」
「是,大爺。」小二立刻就退了下去。
「白雲茶,色白如玉、有碗豆香氣。你喜歡嗎?」他微笑地看著她。
柳月奴微微提振起精神,還是無精打采的說。「這裡賣的是餅茶,我們家都只喝新茶。」
「難怪上次我去鋪子裡喝到的茶有些與眾不同,清香滿口,原來是沒有晾曬過的新茶。」蘇淨堯饒有趣味的點頭。「哪裡有賣?我也想買些回去。」
「那些是我們自己種了自己摘的,如果你要的話,下次我送你一些。」
「自己種自己摘?」他微微搖頭。「柳月奴,我每次見你,你都讓我有新的發現。那天在西湖,你滿船的蓮藕也是自己採摘的吧?有什麼是你不會做的?」
她抬起眼,神情溫和中帶著些譏刺。「你是富家公子,自然不會明白。這世上多數的人都是要靠自己的雙手過活的。我會這些事根本就沒什麼奇怪的。」
他撇了下嘴角,不置可否的望著她。
「其實你真的很幸運,你知道嗎?」柳月奴的目光漸漸的嚴肅。「你生來就不必勞動,更沒有親手賺過一文錢。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擔心明天家裡會不會有米下鍋,也不用擔心生計會不好,賦稅會不會過高……」
「說下去。」他抿了下嘴唇。
柳月奴卻露出淡淡疲憊的笑容。「算了,我幹嘛和你說這些呢?我爹也常說我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其實我怎麼會不知道?但我畢竟從不曾真的為生計操心過,有爹和哥哥頂著撐著,比起這世上多數人,我已經過得很幸福了。」
「要維持生計……真的有這麼艱難嗎?」他深深凝視著她,一抹困惑落入他俊朗的眸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