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楓是我姑婆。」瞧她一臉迷惑的樣子,左天虹再補充道:「喬老太太。」這樣該明瞭了。
「你是喬老太太的侄孫女?真是教人訝異。」深居簡出的老人家,竟有如此出色的子孫。
會嗎?姑婆為人是冷厲點,但內心十分溫柔而孤寂,常借冷嘲熱諷來表示她的關心,若不用心體會是察覺不出心底那份親情,所以四個孩子之中,以她和姑婆最貼心、最契合。
姑婆人生最後那一段路,是她陪著姑婆在醫院度過,為了緬懷逝去的回憶,她來到姑婆生前最愛的地方。
「姑婆在這裡的人際關係一定不好,不然你們這裡的人一聽見喬家老宅,不會臉色一整全變了個樣。」
古靜蓮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她實情,又害怕她會畏懼,幾經思量後,決定據實以告。
「喬家老宅鬧鬼。」
鬧鬼?!怔了一下,左天虹忍不住哈哈大笑。「天呀!就為了這點小事,你們膽子也未免小了點。」鬧鬼!真是天大的笑話。
「真的,有人聽見從裡面傳出歎息聲,還有白色的影子在二樓走動。」古靜蓮將所聽所聞,一併轉述給她知情。
「根據醫學報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不管她歎息聲多大,都不可能傳到一百公尺距離的花牆外,除非她裝了擴音器。」
裝鬼,這是第一個浮上左天虹腦海的字眼。
「可是有很多人親眼目睹,繪聲繪影的指證歷歷,使得喬家四周的鄰居心生恐懼而搬走。」
果然有目的的裝神弄鬼,難道目標是姑婆的家?
這種三流的把戲她見多了,一眼就能窺破其中奧秘。
「疑心生暗鬼,只要坦坦坦蕩蕩的行正坐直,何必憂心於無形之物。」好笑,看看周邊的人都豎直耳朵,忘了手邊的事。
「你不怕……鬼傷人?」古靜蓮雖沒做過壞事,對於鬼神之說仍抱著七分畏懼。
「人有陽氣能傷陰鬼,她怕我尚且不及,哪有可能自毀陰體,何況裡面『住』的可是我的親人。」保護她都來不及了,豈有傷她之理。
「你說得好像滿有道理。」她對喬家老宅的恐懼感,似乎在消退中。
左天虹從落地窗向外看去,烏雲有凝聚的跡象。「好像快下雨了。」
「風面在海上形成一個強烈冷氣團,演變成強烈颱風,我看你先到旅館住幾天再說。」
「無妨。你可否帶個路?我怕找不到姑婆的居所。」
「好呀!」
付了帳,走出懷情咖啡屋,天重得好像隨時要崩潰,在古靜蓮熱心指點下,左天虹終於來到喬家老宅。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不了,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古靜蓮若有所繫的抬頭望望另一側的房子。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左天虹怕路上會突然下起大雷雨。
「不用了。散散步,消耗剛才的糕點熱量。」她下意識的又望向有「他」的窗戶。
「既然如此,我先進屋了。謝謝你今天的幫助。」
「哪裡,應該的。」
「再見。」左天虹揮了下手道別。
「再見。」
走到駱雨霽的門前,古靜蓮有一股衝動想去按他的門鈴,停足多時她忍不住身體力行,可惜十數分鐘過去了,大門依舊如是的緊閉。
失望之色浮在她臉上。「駱大哥,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可以也愛我一點嗎?」
她知道駱雨霽並不愛她,可是她願意用一生去賭,至少她擁有他。
第三章
水景、水聲、水流在花牆後自然自悅,雕花的闌干爬滿紫籐花,阻隔了內外之分。
假山流泉擋住了路人的窺探,屋子的左側是庭園造景的水池。奇石噴泉粼粼水色,矮樹幹斜伸向水面,石縫間栽種著美觀的黃金榕、紅色觀葉木及矮叢九重葛。
長長的石板路兩側,有零落的河床岩石可供休憩;池內有錦鯉數條,優遊自在的過水中生活。
水池連接著人工溪流,青綠的垂柳隨波蕩漾,溪流上有座小拱橋,水面是一片綠顏笑靨的碧澄。
可惜左天虹無暇欣賞這份人工美。一路從台北開車南下,她早就累垮了。
別人喝咖啡是提神醒腦,她的體質硬是和人家不同,一沾上咖啡因就昏昏欲睡,沒顧著收拾行李就往沙發上一橫,立刻倒頭就睡。
夜漸漸被黑暗佔領,微涼的天氣開始有了寒氣,風勢慢慢地增強中,愈來愈大……愈來愈猛……愈來愈烈……
一滴、兩滴、三滴……雨勢如千兵萬馬急馳而下,企圖淹沒這個城市,毫不留情的閃著電光怒吼。
「砰!砰!」
左天虹被一陣碰碎聲吵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幕中,驟然打了個寒顫,原來窗戶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一波波冷意和水氣在室內流動。
「該死,老天存心與我過不去,故意考驗我的耐性。」她忍不住埋怨了一下。
摩擦手臂上的冰冷,左天虹小心地依記憶中的擺飾摸索,盡量不要使自己被傢俱絆倒,跌倒可是滿糗又很疼的事。
當她自信滿滿地快摸到電源開關時……
「哎喲!我的……腳。」
沒料到靠近電源下方有顆圓球,大概是附近小孩打棒球掉入屋內,因「鬧鬼」傳說而不敢抬回,才讓她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受。
球兒在滑動,她的身體自然免不了要搖擺,一個錯估手臂和牆壁的距離,才剛站穩的身體失去自以為的屏障,她感到有尖物狠狠地刺入小腿肌肉。
濕黏液體往下滑落,流人三寸高的棗紅色高跟鞋內,她知道她正在失血中。
倔強的撐起身子,蹣跚地拖著痛腳打開電源,客廳立即大放柔和的光彩,小腿足徑上上方插著一片十來公分的玻璃碎片,血水不斷湧出。
風雨正在狂嘯,她關上內窗拉上鎖,而外窗早已碎裂不堪,幸好兩層窗戶互不相連,只為美觀而裝飾。
「我的老天爺,姑婆家難道都用不著急救箱?」虧她親侄我的老爸是醫生,一點醫學常識都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