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沒聽見他後來的話,只顧著愣愣地望著他,腦子嗡嗡然,甜甜的狂喜感淹沒了全身上下,可一顆心卻又像踩在雲端般飄飄然地不踏實。他、他剛剛真的說了那句話嗎?
還是,這純粹只是她希冀出來的幻想?
或者……她其實還沒睡醒,還在做夢?
駱揚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指尖輕點她小巧俏鼻尖,故意粗聲粗氣道:「小丫頭,還沒睡醒嗎?」
「原來我果然在做夢……原來我真的還沒睡醒啊……」她傻傻地喃喃,小臉滿滿是迷惘失望之色。
他失笑,黑眸閃過一抹促狹之色,低下頭閃電般啄吻了她的小嘴兒一記。
東施施嬌呼一聲,滾圓眼兒瞪大,臉蛋瞬間飛紅。
「現在,可醒了吧?」他壞壞地一笑。
「總總總……你你你……」她羞得頭頂都要冒煙了,害躁地轉頭一溜煙跑掉了。「討厭啦!」
但見被偷香的小羊害羞逃走,留在原地的大野狼卻笑得好不邪惡滿足。只是他們倆誰也沒有發覺,在花蔭深處,有一抹窈窕纖弱身影,一雙水眸已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第8章
接連數日,東施施在內膳房裡遇見駱揚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頻頻臉紅。被老盧御廚好奇問了,她只得推說是內膳房裡灶口熱,紅通通臉頰是給蒸紅了的。駱揚向來是言出必行,說到做到之人,因此自那一日起,便開始緊鑼密鼓地訓練她試做起東家一十八套大菜。
內膳房灶口甚多,因此他為她分配了一個最角落的地方,並且時時嚴格督促她。
他對外則是向御廚和廚役們宣佈,他與東姑娘要連手將公主龍鳳婚宴上的菜色去蕪存菁、推陳出新,因此需要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試驗……以此說詞,消除眾人的疑惑。
「總御廚長,萬一我又切錯東西、煮錯食物、下錯醬醋……那該怎麼辦?」東施施儘管抱持著戰戰兢兢的努力學習心態,可是當她拿起菜刀,手執湯勺的時候,仍不免驚悸擔心。「也許不至於毒死人,可是一不小心害得吃的人上吐下瀉怎麼辦?」
以她帶塞的程度,又有悲慘至極的前科,實在是很難不緊張啊!
「妳不用擔心。」他挑眉一笑,「由我來試菜,如果菜餚裡有一丁點不對勁,相信我,我會毫不留情,馬上『呸』出來給妳看的。」
「真的嗎?」她聽了這樣的保證,既安下心來,卻又有些尷尬,一時間心情還挺複雜的。「那就辛苦你了。」
「沒問題。」他微笑的朝她頷首,「妳可以開始了。」
她手心發冷,心跳加速,頭皮發麻,「……是。」
十年了,這十年來她從沒有從頭到尾包辦煮過一道成菜,上次那道一品轉運鍋,是她知道御廚們煮的料理肯定百分之百沒有問題,這才放心全攪和成一鍋的。
但是現在……
東施施手執菜刀,在切起供前湯熬煮所需的蓮藕時,不禁微微發抖,連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能繼續把那藕節片完。駱揚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備料的動作,不忘提醒她藕片厚薄須一致,鮮蛤蜊得在湯料熬煮得入味綿透,在最後階段方能全數傾入沸騰湯水之中。「只要殼一開,湯得立即起鍋離火,」他叮囑,「如此蛤肉方能保持飽滿鮮甜,也不至於搶了天麻和蓮藕的味。」
「總御廚長,你真厲害!」她望著他滿眼崇拜,「我們祖傳食譜上頭也沒寫得這般詳細,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常識。」他似笑非笑的回道。
「噢。」她撓撓臉頰,小臉一陣訕訕然。
「這道『佳偶天成』完成了嗎?」他寵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鼓勵地問道。
「完成了。」她拿著湯勺將大鍋裡清香四溢的「佳偶天成」舀入一隻青花大瓷碗裡,手不禁有些微發顫。
「很好。」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抄起一柄調羹,舀起了一匙清醇湯汁。
「等一下!」東施施緊張得臉色發白,吞了口口水,「你……要不要先叫好御醫啊?」
「至於嗎?」他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
「那個……有備無患總是好一點的。」她笑得好不心虛。
「一口湯還毒不死我。」他在緊張兮兮的她來不及阻止前,一口喝下。
「怎麼樣?怎麼樣?」她的呼吸差點停了,小手緊緊攀抓住他的手臂。「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頭暈想吐的感覺嗎?肚子絞痛翻騰的時候千萬要說啊!」
「嗯……」他瞇起眼深思。
「喉嚨痛嗎?頭昏腦脹嗎?四肢無力嗎?有流鼻血的衝動嗎?」
「目前沒有。」他沉吟著,仔細研究湯汁的優劣得失。「嗯,鹽巴少了點,湯有點淡,不過還行!對了,天麻再少放一片,味道會更柔和些。」
東施施一時摸不著頭緒,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因為她滿心滿腦全是心慌與惶惑和擔憂,只顧著目不轉睛、屏氣凝神地盯著他,害怕他隨時會「毒發身亡」
「怎麼了?」駱揚終於注意到她神情異常,疑惑的問道。
「你現在全身上下真的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她神經兮兮地再三確認。
「我很好,」他鼓勵地拍拍她的肩,黑眸照照生光。「妳也很好,我們大家都很好……對了,湯再多下點鹽,天麻再少放一片,妳的湯就完美無缺了。」
「我的湯……」她傻乎乎地開口,隨即不敢置信地摀住小嘴,小臉迅速亮了起來。「我的湯……我煮的湯……能喝?真的能喝?」
「能喝,而且挺好喝。」他頓了下,不忘補充道:「再加一小撮鹽的話。」
「我的天!」她狂喜至極,想笑,想尖叫,更想跳起來環住他的頸子大喊萬歲,可是喜悅的熱淚卻在這一瞬間不爭氣地瀰漫了眼眶。「我……我能煮了……真的不會害死人……我、我……」
「施施,我說過妳可以相信我。」他嘴角含笑,眸光深情而心疼地注視著她,「我可不是隨便說說便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