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夜溪看著他。「這件事你可以直接去和尚真談,本不需要和我說的。」
「但是交換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證據在下必須獲得。」
「什麼?」
「丞相大人的手跡。那份證據上有丞相大人手批的一句話:『知道了,酌情自定。』」
丘夜溪恍然大悟瞠大眼,「原來你叫我出來,是叫我偷一份尚真的筆跡?可是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幫著你去陷害我丈夫?也許今日這鈴鐺的事情是你用來誘導我,意圖謀得證據,好對尚真不利的。」
楚長煙苦笑,「在下是螢燭之火,初到京城,怎麼敢妄想和丞相鬥?但是正如我剛才所言,鈴鐺年幼無知,誤入歧途,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因為這件小事就毀了一生。我知道尚書大人是忠良之後,最見不得無辜之人受苦,丞相大人平素的行為或許也有尚書大人看不慣的時候,卻因為他是您托身之良人而無法指責。今日我就利用這件小事,一半是為了救鈴鐺,一半也算是提醒丞相,以免丞相大人日後鑄成大錯。我保證,只要事情解決,鈴鐺平安放出,丞相的手跡我會完璧歸趙,絕不濫用。」
丘夜溪聞言像是陷入痛苦掙扎中,雙手按著桌角,想了好一陣,才勉強點頭,「好吧,我試試看,你等我消息。但是你要保證,絕不會傷尚真的性命。」
楚長煙連聲答應,「下官絕對不會!若有違背誓言,願遭天譴。」
「……明日午時之前,我給你消息。」
次日清晨一大早,楚長煙就在驛館中收到一份據說是丘夜溪送來的信函。拆開之後,裡面赫然是一封信,乃是曹尚真親筆批給某地方縣令的批示,其中恰好就有一句- 知道了,日後再有同等事務,可酌情自定,毋需上報。他如獲至寶,將那份批示緊緊捏在手中,像是捏住了曹尚真的命脈一樣,立刻起身出門。
曹尚真今日告假沒有上朝,請假的理由是感染風寒。但此時他卻坐在家中的水榭旁邊,優哉游哉地撥著琴弦,似乎全然不在意水上的風涼會加重病體。
丘夜溪倒裹著一襲披風坐在旁邊,斜斜地看他,「你就這樣鎮定,一點都不擔心?你應該猜得出他拿走那信之後會怎樣,一點也不怕?」
看了看地上的影子,他笑容更加悠閒,「大概再過不了半個時辰,宮裡就會差人來叫我進去問話了。夜溪,倘若陛下今日要將我問斬,你可要將孩子拉拔大,別讓我曹家斷了香火。」
她伸腳踹了他的腿一下,狠瞪他,「就不會說些好聽的,非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你又不信神佛,怕什麼吉利不吉利的?」他涎著笑臉湊過身來,在她唇上啄了啄。「你今日千萬別出門。」
「怎麼?」
「我怕楚長煙一戰失利後會狗急跳牆,做些齷齪下流的事情。」
「難道你還怕他會拿我做人質?我才不信。」她鄙夷地撇嘴,「他雖然看你不順眼,一心要扳倒你,也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
「你不是常說我們這些忠臣良將以忠義自居嗎?其實除了忠義,我們還以俠義自居,俠義之人不會做這種不仁不義的下三濫事情。」
「不會最好。」他伸了個懶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此時,果然有宮中太監來傳話,說皇帝召見曹尚真,要他立刻入宮。
曹尚真嘻嘻一笑,「看夫君我神機妙算,是不是快趕上諸葛亮了?」
丘夜溪有點擔心地和他一道起身,整了整他的襟口領口,柔聲說:「要小心。你做事總是太自負,只怕早晚有栽跟頭的一天。」
攬住她的腰,他柔聲道:「錯了夜溪,你到現在還是不瞭解我。其實我只是在外人面前裝得很自負,因為只有表現得越強大,敵人才會越怕。但是這種自負並非是盲目自大,因為自大的人只能得意一時,自信的人才可以得意一世。」
她也抱住他的後背,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跳還是這樣平靜有規律,全然沒有紊亂的跡象,由此可見,他此時的心態也如常一樣沉著冷靜,沒有半點緊張或興奮。
只是身為他的妻,她還是會為他擔心。她知道只要他在朝中一日,這樣擔心受怕的日子就永遠會有,但是他既然選擇了這種富有挑戰和刺激的生活,她又選擇了他,就只有一生追隨了。
曹尚真入宮時,看到夢嬌神思恍惚的在前面走著,就過去拉了她一把,笑道:「夢嬌,怎麼了?小心腳下石頭絆了腳。」
夢嬌看他一眼,又垂下頭,「是真的嗎,尚真哥哥?」
「什麼?」他被問得一頭霧水。
「母后說楚長煙出身有問題,怕他是專門來害我的人,你說這會是真的嗎?」
看夢嬌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曹尚真倒不忍說出真相了。他撫著她的頭頂,柔聲問:「你真的很喜歡他?」
「嗯,我這一生還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給他看。」
「那你覺得他也是這樣喜歡你的嗎?」
想了好半天,她沮喪的搖搖頭,「我不知道。剛才從母后那裡出來,我就一直在想,似乎都是我纏著他,他才對我好的,我不確定他對我究竟有多少真心。」
曹尚真思忖著,沉聲說:「好吧,你若信得過尚真哥哥,我幫你去考驗考驗,若他對你有真情,我就幫你去和皇帝皇后說情,可若我覺得這人對你是虛情假意,勸你也早早放手吧。」
看夢嬌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沒有再說話,就跟著太監入了即將開打的戰場。
在皇帝寢宮中,如曹尚真所料,楚長煙垂首肅立在榻旁,兩個人好像剛剛經過一番長談。
一見到他進來,皇帝什麼也沒說,先將兩件東西甩了過來,丟在他腳下,「尚真,你怎樣解釋這件事?」
曹尚真慢悠悠地撿起了那兩件東西。一件是川北郡的將軍王成德寫給他的親筆信,告知他已經將軍餉放貸得來的收入分出一部份紅利,存入曹家經營的錢莊,另一件,就是夜溪今日從他那裡「偷」出來的,批給太常縣縣令的親筆批示。他握著那兩份文件,笑問:「陛下,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