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一震,抬眼望向她,清楚看見她眼底的溫柔。
「我最希望的,是我們拜堂的時候,你能『自己』和我拜堂。」她朝他伸出一隻手,柔聲低語,「為我試試,好不好?」
自己和她拜堂,坐上這張椅子?
瞪著那張怪椅子,再望向她伸至他面前的手,尹軾駒突然眼微瞇,看見她手心及指頭上皆佈滿細小的傷痕。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他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問。
她故意坦言不諱。「有些細節工匠不知道怎麼處理,點子是我想的,圖是我畫的,只有我知道我要的是怎樣的東西,所以我和他們一起研究,思考怎麼做,一起動手,這些是不小心讓木頭給劃傷的。」
「為了我……」深吸了口氣,尹軾駒硬是壓下衝上眼眶的熱浪,卻壓抑不了滿心的激動。
他已經猜到她為什麼消瘦憔悴,為什麼一臉疲倦了,這幾日她是早出晚歸,廢寢忘食的在為他做這張能讓他自由行動的椅子,就連武堂大門的門檻和斜坡,也都是為了讓他坐上這張椅子能自由出入才改建的吧。
「傻瓜,就為了我,這麼費盡心思,你真的……好傻……」
「才不是為了你呢!」朝他皺了皺鼻子,她坐上那張輪子椅,轉動著輪子,在他四周繞了幾圈,又用這兩天練習的成果,來個原地轉圈,然後分毫不差的停在他面前。
尹軾駒訝異的看著她流暢的控制那張輪子椅,沒想到這椅子竟能動得這麼順暢。
「我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是說要你陪我做很多事嗎?」她笑了,起身將輪子椅推到他旁邊。「為我試試,好嗎?」
看了那張椅子一會,他才啞聲說道:「我不知道怎麼上去。」
「這大概需要練習,不過現在……」她停頓了下,抬眼望著他。「我叫江容進來,可以嗎?」
深吸了幾口氣,尹軾駒才慢慢的點頭。
談昭君欣喜,衝動的張手環抱住他,迎上他驚訝的眼眸之後,才紅著臉放開,跑到大門口叫人去了。
看著她高興的模樣,尹軾駒心裡的掙扎突然間消散了,想著她方才靈活控制椅子的樣子,不由自主的,腦海中浮現他陪著她一起散步、賞花、踏青,以及做好多事的景象。
他心中開始有了期待。不是不可能,是吧?
*** *** ***
碧柳山莊最近大肆修整,日夜趕工,將所有階梯或門檻等障礙剷除,不是改成平地就是加上平緩的斜坡,好方便莊主的「座駕」四處跑,而首先完工的地方,就是杏院和荷院。
成親的事也同時如火如荼的準備著,據說,等山莊整修完工那日,就是莊主成親的日子。
為此,大夥兒都忙得焦頭爛額,連談昭君也不例外,因為她要走遍山莊,記下所有需要改建的地方,量好尺寸,負責畫改建圖。
很忙,不過總有結束的時候,就像現在。
畫完最後一處,談昭君筆一丟,站起身,整個人往窗邊的軟榻撲了上去——內室的床榻離得比較遠。
「我快累死了,好累好累喔!」她趴在榻上大嚷。「秋楓,幫我揉揉,我的脖子好像要斷了。」
「小姐,您畫了整整一夜耶,連覺也沒睡,不累才怪呢。」秋楓咕噥著,走到軟楊前替主子按摩。
「我想要快點結束啊!」
秋楓取笑。「快點結束好去找尹莊主,是嗎?」
「對啊!」她很老實的承認。
「小姐,您真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嫁人啊?老爺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秋楓歎氣。
「有什麼辦法,爹現在人在大牢裡啊!」她嘟嘍著回話,按摩的力道剛剛好,讓她舒服得眼睛都閉上了。
「那可以等救出老爺之後再成親嘛!有必要這麼急,一定要馬上成親嗎?」她實在搞不懂,怎麼會決定得這麼倉卒,一點也不像三小姐。
閉著眼,她語調轉沉。「秋楓,這件事你不用多嘴。」
「可是小姐,秋楓很擔心啊!自從來到碧柳山莊之後,您變得都不像秋楓認識的三小姐了。」
談昭君疑惑,「有嗎?」除了在尹軾駒面前,她偶爾會故意展現自己的美貌之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一樣啊!還嚴重到不像以前的自己,太誇張了吧?
「當然有,以前三小姐對男人總是不屑一顧,可是現在卻天天往杏院跑,主動去纏著尹莊主,還替他做了那麼多事,以前的三小姐根本不可能為一個男人付出這麼多的。」
「那是因為我喜歡他呀!」她理所當然的回道。雖然纏著尹軾駒是因為獵夫計畫所需,但是其他事,完全是出自她的真心,還是在她對自己承認喜歡上他之前就已經開始做的了。
「小姐,你真不害臊!」說的人沒臉紅,聽的人倒是紅了臉。
「這是事實啊,有什麼好害臊的?」談昭君打了個呵欠。「好啦,我睡一下,你不用留在這兒了。」
「那秋楓下去了。」拿來棉被替小姐蓋上,她才悄悄的退出臥房。
空氣飄來淡淡的花香,談昭君睡意漸濃……
「喂!丫頭!」突然,一聲沙啞的叫喚傳來。
聞聲,談昭君猛地睜開眼,睡意全消,忙不迭的從榻上爬了起來,就看見窗台上坐著一個……老頭子。
「鬼頭子!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驚訝地喊。「哇!你今天這張臉皮好可愛喔!這些皺紋皺得好均勻,整張臉找不到一個地方是不皺的耶!」嘖嘖稱奇的端詳著那張臉皮。
鬼頭子其實是她替他取的綽號,誰要他當初問他怎麼稱呼,他要說不記得了,反正不管是真的不記得,還是不想告訴她都沒關係,就是一個稱呼嘛,再取一個就是了。
而她之所以會叫他鬼頭子,和他年紀無關,而是因為他總是鬼頭鬼腦的,盡想些鬼主意。
「你是怎麼進來的?碧柳山莊的守衛還算不錯耶!你沒被人攔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