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他喊著貼身侍從要他來幫忙收拾,一會兒才想起,他交代江容辦事去了。
尹軾駒只好彎身先撿拾掉在他伸手可及之處的帳冊摺子,這下可好,不僅批過沒批過的全都混在一起,又得多花時間在這上頭,光是望著那算盤掉落的距離,他就想歎氣,就算他將兩隻手臂接在一起也構不到。
現下怎麼辦?桌上的公事一堆,結果只因為掉了算盤,就讓他束手無策!
瞪著悠哉躺在地上的算盤,放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尹軾駒為自己的無能覺得惱怒!
歎了口氣,正想冒險運氣提力,移動椅子,卻突然看見一雙繡鞋停在算盤旁,接著一隻纖細柔荑拿起算盤。
他的視線跟著算盤而上,看見了方才粉白裙裝,殷紅上衣包裹著竊窕的身段,然後是那張帶著靈動淺笑,晶亮眼神的美顏。
心頭一陣劇烈震顫,神智瞬間有些暈然,他一時之間呼吸停了,人也呆了。
是她!
談昭君拿著算盤,漾著淺笑走上前,故意不將算盤放在桌上,而是直接遞給他。
「你的算盤。」她說,等著他接手。
尹軾駒回過神來,伸手接過算盤,並狼狽的移開視線。
「姑娘入碧柳山莊做客,難道無人告知姑娘,杏院未經傳喚,不許進入嗎?」他裝出冷漠,掩飾自己太過失控的心跳。
「沒有耶,尹二少只說請我隨意,毋需拘束,所以我就隨意逛逛。」她一臉純真的搖了搖頭,彷彿聽不出他話中的指責。「我受邀前來貴莊,暫住在隔壁的荷院,因為看見這兒的杏花開得好美,就來這兒賞花,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了。」
「要賞花,在園子裡便可,何以擅闖屋內,這不是作客應有之道吧?」他輕斥。
「我是聽見聲音才進來的,原來這兒不能來嗎?」談昭君故意用失望的語氣說,一雙美眸趁著他沒在瞧她,在他臉上轉著。
這一路上,她可不是就這麼閒閒的晃來咸陽,碧柳山莊大費周章的收購了談家所有的債權,還指名要「談三姑娘」親自前來商討,顯然就是衝著她來的。
無妨,這樣正合她意,反正本來就決定由她處理債務之事,要是他們指定的人是大姊或二姊,她反而要煩惱。
於是,在收到二姊的平安信之後,她僅帶著貼身婢女秋楓便出發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尹莊主這麼做有何目的,但是對於即將面對的對手,她當然會多方打聽,所謂知己知彼,心裡有個底,也才能知曉該如何面對。
也因此,她打探到不少消息,同樣的,也聽到許多傳言。
據說,碧柳山莊曾是名震江湖的武林世家,上一代當家主子尹天白乃是個少年英雄,連任了兩屆武林盟主,不過英年早逝,年僅三十九便因為調解一場武林糾紛不幸墜崖而亡,連個屍骨也尋不到,身後留下三子,當初長子尹軾駒不過十五歲。
自此以後,碧柳山莊由尹夫人獨撐大局,撫育三子,淡出江湖,雖然江湖人士大多對其禮遇三分,不過近年來崛起的江湖新秀,因為不曾目睹過前武林盟主尹天白的豐功偉業與對武林的貢獻,對碧柳山莊便少了幾分尊重。
尹家三兄弟令人意外的,不曾涉入江湖,倒是在商場上建立了另一片天地,其中茶與絲是碧柳山莊最賺錢的行業,擁有諸多獨創、口碑好的產品,讓碧柳山莊成為陝西六路首區一指的大商家。
只可惜,三年前一次馬車意外,致使尹夫人喪命,長子尹軾駒身受重傷,自此,碧柳山莊由次子尹軾驊與三子尹軾驍主事,尹軾駒不曾再出現在眾人面前。
有傳言說,尹軾駒成了殘廢,面容皆毀,因此性情大變,將自己關在屋裡不見人。
也有傳言說,尹軾駒傷勢過重,成了活死人,癱瘓在床無法動彈。
還有傳言說,尹軾驊和尹軾驍這對孿生兄弟趁機奪權,將重傷的兄長給軟禁了起來。
最後甚至有傳言說,其實尹軾駒早就死了。
現在看來,她總算知道哪些傳言是真,哪些是假。尹軾駒面貌無礙,倒是那雙腿,應該是殘了沒錯。
聽說,尹家次子和三子是雙胞眙,長相幾乎一個模樣,而他的外貌不似雙生子俊美,而是威武陽剛、英氣颯颯的。
對談昭君來說,從小看著自家人太過精緻的美貌,人人覺得俊美的尹軾驊,她卻覺得毫無特色可言,反而像尹軾駒這種陽剛帥氣的樣子還比較得她的緣。
可惜他的性情似乎冷漠了點,態度有些不善……好吧,是非常不善,不過沒關係,這些都是可以改善的。
「以後姑娘在莊裡作客的時間可到這院子賞花,但是請別進屋裡來。」尹軾駒盡可能冷淡地說著,手上忙碌的整理散落在桌上的帳冊和摺子,強迫自己的視線定在桌面上,不要一直想往她身上瞅去。
可是,他卻感覺得到她的目光像兩枝利箭直往他身上刺,不是因為她的眼神銳利,而是他對她的感覺太過敏銳。
她在看什麼?看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會被一個算盤難倒嗎?!
難堪頓時一擁而上,他冷著聲下逐客令。「談姑娘,你該離開了。」
「原來尹莊主知道我是誰啊!」談昭君輕笑調侃,當作沒聽見他的逐客令,反而走到書桌旁,將掉在大桌子這端的帳冊摺子移到他手邊。
因為她的動作太自然,也太過理所當然,一時之間尹軾駒竟然也沒察覺不對,很順手的一一接過疊好。
「是我吩咐邀請談姑娘到山莊作客的,豈有不知的道理。」他依舊冷聲說。
談昭君一邊幫他整理書桌上的混亂,一邊狀似閒聊地開口。「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尹軾駒身子倏地緊繃。是要問他的腿怎麼殘廢的嗎?畢竟會這樣開口,不就是自知要問的問題可能是對方不想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