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娘娘,昨天我眼睜睜看著你和老闆進了飯店,我那顆心啊,就怦怦怦怦跳個不停,我告訴自己,就算在走廊睡一個月也沒關係,只要娘娘能讓老闆的心再度活起來,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是這樣嗎?看見她,他的心就活了起來?那麼如果,她的離去是必然的命運呢?
音樂是為了讓人們快樂,失去你,我已經失去快樂。
姚子夜透過玻璃窗看他,偶爾,他抬頭對她微微一笑,那個笑容又有了過去的溫柔影子,她也對他笑,那個笑容裡有懺悔、有一整座喜馬拉雅山那麼多的抱歉。
兩位副理出來,他們口中的大客戶來了,她耐心地等著,和他一樣的耐心。
她看見他在談合約時不卑不亢的態度,看見他的篤定自信,那才是他,一個讓人無論如何都難以並肩匹敵的男人。
合約談成了吧,他們正笑著握手,當他送走客戶,回頭對員工宣佈這個消息時,辦公室裡一陣瘋狂歡呼。
杜岢易拉她進會議室,關上門,抱起她大大地轉了三個圈圈。
他放下她,大聲宣佈,「我成功了!」
「恭喜你。」姚子夜笑臉盈盈。
「過去九年,我每次成功的時候,都希望你在我身邊分享。」
「對不起。」她終於對他說出第一個對不起,在她明白,所有的錯都出於自己之後。
「過去九年,我高興的時候,都想把你抱起來轉圈圈,可惜你不在。」
「對不起。」這是第二個。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他是個大方的男人,因為他確定,她會在自己身邊,未來每一個九年。
杜岢易拉她坐在沙發裡,那些很多很多卻說不出口的話,知道該怎麼說了,而且不管是前言或後語,他都下會讓對不起在裡面佔位置。
打開嘴巴,他還沒開始說,就聽見外頭一陣比剛剛更強烈的歡呼聲。
杜岢易和姚子夜同時轉頭,發現門邊、窗戶邊擠滿了人,真是的,他們的眼裡只看得見彼此,沒發現跑出這麼多個觀眾。
弄臣先生在玻璃窗上呵氣,然後在上面寫下三個字——情人座。
杜岢易轉頭,發現她正坐在他的右手邊。
原來是這樣,他的右手邊,除了子夜,誰都不能坐。
他起身拉上百葉窗,門外的員工哀叫幾聲,全擠到門上的狹小玻璃窗旁。十秒後,一張大大的A4紙把玻璃窗封住,那張紙上寫著——再偷看,全體減薪百分之十。
什麼公司嘛,說減薪就減薪,全憑老闆一句話,簡直就是沒制度、沒法令、帝王專制的爛公司。
偏偏這間是大家擠破頭才擠得進來的……爛公司……
第八章——兩隻雄性動物的對決
「我是獅子型的男人,對於自己的領地,有強烈的保護欲。」
Edward再也顧不得紳不紳士,抓起姚子夜的手說:「走,我們回去。」
杜岢易動作更快,立刻拉住她的另一隻手,不放她走。
姚子夜住進他家,在他的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想著他的話、思著自己犯下的過錯,也想那段失落的青春歲月。
她不斷反問,如果那年她不走,兩人之間會是什麼結果?如果那年,她多懂得一些體貼,他們之間會不會多了下文?如果那年,她揚棄心中成見,會不會有什麼改變?
翻身看向窗外,月亮正圓。
有一次晚自習他們溜出教室,跑到頂樓,那時接近中秋節,岢易帶了仙女棒和月餅,要和她一起賞月。
她家從來不過中秋節的,因為英國沒有中秋節,而且就算嫦娥奔月,也不會阻止父母親對事業的熱忱。
她說:「我喜歡月圓,不喜歡月缺。」
「為什麼?」他說話時,把圓圓的月餅咬成月缺。
「月缺讓我覺得淒涼,好像這樣的月亮下面,就有悲劇正在發生。」
在月缺時,她失去奶奶,在月缺時,她離開父母親身邊,所以她和奶奶的餐杲,是長長的月缺,不是圓圓的月圓。
「月圓月缺是時序更迭,就像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美。」他挑眉說。
她偏頭看他,笑答:「說服不了我。」
他挑了香菇滷肉月餅遞給她,真是,連月餅也不准她吃素,她想,自己要為地球的溫室效應負很大責任。
「想想春風拂過面頰,第一場春雨的清涼,想想小草褪下黃色衣衫,換上翠綠衣裳。這樣的春天,你不喜歡嗎?」
「誰都喜歡春天,不冷不熱,到處生氣盎然,不稀奇。」
「夏天百花怒放、夏蟬鳴叫,冰店裡面的芒果冰香甜綿細,還有我們的秘密花園,海浪翻起,連貝殼都在歌頌夏季,你不喜歡?」
「好吧,勉強喜歡,誰教夏天有我最愛的芒果冰。」
「秋天就不必說了,有你最喜歡的月圓,有熱鬧的中秋節,有紅得讓人心動的楓葉,還有舒暢的涼風送爽。千萬別告訴我,你不喜歡秋天,如果你說不喜歡,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厚,哪有這種人?一邊問人問題,卻又選定了自己要的答案。
「好,我不為反對而反對,可是先說了,我討厭冬天,冷得要死、去哪裡都不好玩,還會害我流鼻水。」
「錯,你最喜歡冬天。」他的手指頭在她面前搖晃。
「你是姚子夜嗎?又知道我喜歡冬天!」
「記不記得我們去玉山玩雪人?你被丫頭的雪球K到,不但不生氣,還高興說,我真喜歡冬天。」
他的口才這麼好,不考法律系實在對不起國家社會。她橫他一眼,他沒回她,燃起仙女棒,讓她當一分鐘仙女。
「所以嘍,月缺有月缺的美、月圓有月圓的皎潔,你要試著用不同眼光欣賞不同的美。」
他們常這樣子辯論,辯論莎士比亞、茶花女,辯林黛玉的性格是正常還是不對勁,她的口才永遠贏不了他。
可他說她聰明,說她是唯一可以跟他辯論的女生,為了這個,她好高興,因為她是他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