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觀察你這陣子,看得出來你很孝順,處處都為鳳老著想,我想你有事情瞞著他,也是另有苦衷,立意良善。既然我們出發點都一樣,希望鳳老安享晚年,那坦白告訴你又何妨?」
她沉默了一陣子,才點點頭,相信他。
「放開我。」
他看她態度軟化,才依言放開她的手。
她抬起手來,伸展不適。
羅風這時才瞧見她的手腕烙下深深紅痕,全是被他的粗皮和粗魯所傷的痕跡,而她居然不吭一聲。
她瞥見他愕然的目光,若無其事放下手來,寬袖滑下,蓋住了手腕。
「抱歉,你方才沒喊痛,我才……」她的強勢和傲慢,害他常常忘了她終究只是弱女子。
「咳咳……總之,謝謝你。」她打斷他的話。這種小事情,她不在意,也不屑談。
羅風深深瞅著她,「……沒想到會從你嘴裡吐出像樣的話來。」
鳳凰瞪他一眼,「彼此彼此,看不出來你還算個正人君子。」
羅風咧嘴笑了起來,「多謝誇獎。你那天究竟怎麼了?」
他突然切入重心,投來一語,把她的表情給打僵,冷冷別開臉去。
「咳、咳、咳……」
怎麼看起來,他好像在欺負一個病人?羅風忍不住蹙眉想道。
*** *** ***
牡丹花謝,炎夏來臨,一股熱風撲面。
街上女子已換上了薄涼夏衫。
大東女子正統穿著是內著綁帶肚兜和交襟白衫;外著衣裳相連的交襟深衣,腰間繫帶,一年四季皆如此,只有布料不同。
鳳氏一族女子的衣服,足以短孺方式呈現,衣裳顏色不同,冬天裡面一樣加了白色短衣,若是衣裳同色,差別不大。
不過進入夏季,鳳女不著白色短衣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們裡面其實是一片寬布,背後隱捆,再用一條繞過胸部上緣的絹帶繫緊的抹胸;夏日外著的交襟短襦,衣緣開到胸前,扎進羅裙裡,腰問環帶,看起來清涼迷人許多。
過去鳳老不曾干涉府內人的衣著,前年夏日鳳女能者意外身亡,而鳳族代理族長與安親王新婚就紅杏出牆,傳出醜聞,鳳族頓失依靠,形成一片散沙,淪為天下笑柄。鳳老在當時才令府內鳳族人須著鳳族服裝,以鳳氏一族為榮,憑一己之力為鳳族盡心。
大街上,羅風抱著胸膛,肩上站著說書鳥,走在身後,不時睇視鳳凰身上的衣裳。
鳳凰內著紫色抹胸,外穿綴著紫色細邊的白色交襟短襦,胸前如一抹微雲掩住山峰,若隱若現。鳳族織布出了名,她身上那件絲織白色短襦薄如蟬翼,幾乎穿透膚色,在炎炎夏日裡肯定涼快……
他在天崖山上住了兩年,那裡靠近鳳谷,鳳氏女子衣著他也看慣了,他卻看街邊眾多男子駐足,目光都落在鳳凰胸口那片雪白凝脂上,張著嘴巴口水猛流。
鳳凰比一般女子略高一些,平時看來纖瘦修長,若非換了鳳族夏衣,倒看不出來她有豐盈傲人的雙峰。
「咳,嗯……」
鳳凰甩過一把長髮回過身來,瞥他一眼,「怎麼了?」
「沒事。」羅風望著街邊屋簷上的薄光,微微瞇起了眼。
「鶤雞變鳳凰,阿風一雙眼睛無處放。」說書鳥用尖銳聲音道出主子的心聲,立刻引來街邊眾人認同大笑。
「顛!」
「待會兒見!」說書鳥趕緊飛了起來,越過屋簷,朝鳳王酒樓先行。
「……一對『瘋癲』。」鳳凰完全聽不懂這對主子鳥兒的對話,回頭直走。
前頭酒旗飄揚,大黃布上寫著「虎霸」兩字,正是虎家酒莊所經營的「虎霸酒樓」。
「鳳小姐,阿風,兩位早啊!」虎從雲正要走進酒樓,見到路過的兩人,馬上停下腳步,揚起大大的笑容熱情招呼。
「……早,虎莊主。」鳳凰輕輕點頭,放慢步伐,卻不打算停下。
「早。」羅風很隨和地揚笑。
虎從雲往前一跨,攔住鳳凰去路。「鳳小姐用過早膳沒?」
「嗯。」鳳凰吭聲,緩緩站定步子。
「那真是可惜,難得在此巧遇,本來想請鳳小姐入內一塊兒用膳。」虎從雲目光炯炯地落在鳳凰一身令人著迷的裝扮上,抬頭望了羅風一眼,笑道:「你知道,有美人相伴,特別胃口大開,哈哈哈!」
「虎莊主,我還有事忙,告辭。」鳳凰面露不悅,口氣冷淡,卻不若平常盛氣凌人。
羅風早已留心察覺,鳳凰每次面對虎從雲,氣勢上總矮了一截,兩人之間似有一種他人無法理解的氛圍存在……鳳凰究竟在顧忌什麼?
「鳳姑娘,在下明日要出城,不知今晚月色如何?明天會是好天氣嗎?」
鳳凰思付了會兒,抬頭望向天際,才說道:「萬里無雲,今夜月明,虎莊主不需愁。」
「那好極了,多謝鳳小姐金口。」虎從雲拱起兩手,滿臉笑容,這才讓出路來。
……這兩人打謎語,究竟是何意?……今晚月色?……今夜月明……羅風看著鳳凰遠去的身影。
「虎兄,告辭了。」
「阿風,下次路過,記得進來喝一杯!」
「一定。」
羅風跟上鳳凰的步伐,走在她身後,留意到她兩手緊握成拳,身體緊繃,似有難以宣洩的憤怒……
他回頭瞥一眼,虎從雲已經入了酒樓。
他上前一步,到鳳凰身側,瞅她一眼,「鳳老說得不錯,你真博學多聞,不只對品酒有一套,竟也能觀天象?」
鳳凰忽然止步,看他也跟著停下來,她瞪他一眼,冷冷道:「府內藏書萬卷可供取讀,你若有心也能辦到。」
她不再理他,快步拐過街角,走上西江橋。
羅風歎了口氣。她的心關得很緊,至今不肯說出她心內藏的秘密,把他釋出的善意往外推……簡直鐵石心腸,冥頑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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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今晚月色如何?明天會是好天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