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半個月的時間,每天聽到他說話,他的憂慮焦急,他的害怕嗚咽,他的深情呼喚,她都聽在耳裡,一一感受。
等到她醒來,看著他滿臉淚痕,未修邊幅,喉嚨完全發不了聲了,那一剎那,她就知道,一切的障礙將來都可以克服,而她已經不能沒有這個人。
他是什麼身份,早已經不重要,她最初愛上的,就是一個叫「羅風」的男人,以後也是。
*** *** ***
麒鱗鎮的酒樓少了成秀,有掌櫃在,頂多是少賺點而已。
少了成秀……
「在鳳谷見到成秀那年,我還很小,外公帶他過來一起住,我喊他哥哥,他叫我的名字,我們就像兄妹一樣相處,他對我很呵護。後來外公先帶他回酒莊,讓他跟著總管學習,等我回酒莊時,他已經改口恭敬地叫我小姐了。娘過世後,成秀總是跟在我身後,教我也幫我。這麼多年來,雖然他叫我小姐,但是在我心裡,他還是那個在鳳谷時陪著我玩的哥哥。……我以為他也是一樣的,根本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成秀愛她,他總是默默陪著她,從來就沒有說過。
「嗯……鳳凰城的花魁會已經過了,真可惜。你猜今年是誰?」
窗欞外一片深沉夜色,羅風抱她一起躺在臥榻上,她枕著他的胸膛,聽他平穩的心跳,微微皺眉。她知道他一點都不想聽,更不喜歡從她的嘴裡聽到「鳳成秀」三個字,但是她希望他知道她的心情。
「我不怪他。」她有點怨懟地要他知道,但轉而一想,如果那一刀真刺中了羅風,那……她忍不住緩緩握了他的手。她想,她也懂他的心情了。
羅風揚起嘴角,一句話也沒有說。也許愛一個人真會使人瘋狂吧,愛過鳳凰,他再也不敢輕視愛情了,但對一個在刀上抹毒的「情敵」,他可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
她靜靜躺著,過了一會兒,她開始想家了。
「阿風,我想回家……」家,他的家在京城。話一出口,她就頓住了,胸口悶悶地疼痛著。
「坐在馬車裡一路顛簸,我擔心你的傷口,等身子養好一些再走吧。」
「已經好很多了,冷大哥和青青都離開了。我們住在李城主這裡打擾太久了。」她早已歸心似箭,這幾天能下床了,她恨不得馬上動身回去,是連冷神醫都不允許,她才忍了下來。
她不在這麼長一段時間,酒莊一定亂成一團了,回去之前該先想想,好好安排一下工作才行。
羅風瞅她一眼,不用問都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所以他一點都不急著帶她回去。
「待在李城主這裡你覺得不方便的話,我派人去附近找個房子,半個月後再走。」
鳳凰顰眉,聽他口氣是沒得商量了,忍不住白他一眼,不死心地和他「溝通」,「酒莊有一堆帳等著我,這是『大事』。」
「好,是『大事』。」他一邊哄著她,一邊笑著說:「把你的傷養好,是『天大的事』,所以這次還是你妥協。」
鳳凰一口怒氣上來,差點破口大罵,下次如果還有爭執,他是不是要搬出「天大地大的事」來了?
嗚……好痛……不氣、不氣,不能氣,氣了傷口更難好——
但是這口氣實在很難嚥得下!
鳳凰瞇起了眼,方才提起冷神醫,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轉怒為笑,「阿風,我昏迷時,你是不是招惹了冷大哥?」
「他對皇族不敬,我沒治他罪,他已經該磕頭謝恩了,何來招惹?」他自認是親王裡面最「親民」的了,其他親王可沒他這麼好說話。
「冷大哥似乎不是這麼想。其實我昏迷半個月意識就清醒了,是冷大哥不讓我『醒』,而且你根本不用對我說話,本來冷大哥就估計我約半個月醒來。」但是他卻故意讓阿風把喉嚨說啞了,說壞了,把人整了個夠,才肯「放過他」,讓她醒來,她不信羅風沒去招惹人家。
她說完了,半天都沒聽到他的聲音,只是她躺靠的「枕頭」突然變得很硬,隱隱有起伏……她微微一笑,心滿意足的緩緩翻了身——
手臂突然一緊,他一掌握住她,小心地沒弄痛她的傷口,卻一下子就把她壓在身下。
「你很開心?」
「……還好。」
「我不開心。」
你不開心與我何干,是你笨要被騙——她很識相地沒有說出口,但他還是一口吻了下來,再一次很惡霸的把她的嘴唇吻腫了,滿意地看著她喘氣臉紅,才甘心地放開了她。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唇,在她緩緩張開眼睛瞪他時,他突然開了口:「你不用擔心搬回京城的事,明年春天我先帶你回去一趟,這幾年我會陪你留在鳳凰城,等你把一切都安頓好……我也想多陪鳳老幾年。」
她深深望著他,眼裡蒙了濕霧,胸口不再有悶悶的疼痛。
「阿風……我有說過,我愛你嗎?」
「再說一次。」
「我愛你。」
光滑的臉龐,很溫柔地笑了。
尾聲
深秋的西江畔依然熱鬧,鳳王酒樓說書鳥繼續說著「阿風情史」,每天高朋滿座……
「話說,少年阿風生得風流倜儻,貌若冠玉,這天崖村裡的姑娘們個個心儀於他。少年阿風愛讀書,姑娘們爭先恐後送書來給他,知道他學識淵博,紛紛請他到府為家中弟弟授課……」
少年時的阿風……風流!
「不過阿風心裡只有小煙,他對小煙百般呵護,細心討好,噓寒問暖,情深意切。有一回,兩人在溪邊玩水,小煙不小心跌進溪中,溪流湍急,阿風不顧一切跳入溪中,任急水拍打,利石刮傷,他還是不放棄,把小煙救上岸來。那時,小煙全身濕透,陷入昏迷,情況緊急,顧不得男女有別,此時阿風——阿風回來了,阿風從茅廁回來了!」說書鳥眼尖地瞥到主人踏進酒樓,振翅飛起,在酒樓內繞來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