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業界普遍如此,抓狂歸抓狂,發作完還是想辦法異中求同,努力做出雙方都能滿意的成品。
這時門鈐響了,她起身去開門。
「嚇——」眼前一身深色西裝,整個人頂到門框邊緣的高大男人,「熊熊」冒出來會嚇死人。
「準備好了?」唐洛頎溫文地問道。
「準備什麼?」她一臉茫然。
「我們在電話裡約好,下班後我來接你一起晚餐。」過去,沒有女人會忘記跟他的約會。
「喔……原來我是答應你這個呀!」她想了一天都沒想起來。
「你忘了?」
「沒忘。」她笑吟吟地回答:「只是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我沒有下班時間的,我連回家睡覺,夢裡都還在工作,所以,沒辦法陪你吃飯,抱歉嘍!」她真是佩服自己腦筋轉得如此之快,平常有在用腦的人就是不一樣。
「沒關係。」他和和氣氣的,看不出情緒起伏。
倪安雅倒傻眼了,這個看來像「黑道大哥」的男人,脾氣怎麼這麼好?換作她被放鴿子,肯定不會輕易饒過對方。
「那……再見了……」有一剎那,她感到內疚,為自己以貌取人,挾怨報復而心虛,老實說,他算是很有風度的男人了,老是看她臉色,任由她揶揄。
「你還沒吃飯吧?」他在她關上門前問。
「是還沒……不過我有餅乾。」
「餅乾怎能當飯吃。」他拿起手機撥出一通電話。「你們可以過來了。」
「你打給誰?誰要過來?」她狐疑地瞄他一眼。
「你先坐一下。」他跟著她進門。
不一會兒,進來兩位作西餐服務生裝扮的年輕男子,一進到屋內手腳俐落,立即為會客桌鋪上桌巾、擺妥餐具、杯子、口布,最後在桌子中心放上一小盆鮮花,點上香氛蠟燭。
「這是做什麼?」倪安雅再次傻眼。
「用晚餐啊。」他牽起她的手,為她拉開椅子。「請坐。」
她呆愣地坐下,狀況外地任由擺佈,看服務生為她倒水、倒餐前酒,不一會兒竟然端出一盤精緻前菜來了。
「你會變魔術?」嘩……這傢伙花招太多了吧!
「答應過你要一起晚餐,怎麼能讓你餓肚子。」他溫柔地注視她,看得她都彆扭了起來。
「我能不能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忍不住好奇,他該不是將整個餐廳廚房都搬來了吧?
這時候,她相信沒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
「放輕鬆,好好享用美食。」他微笑按住她的手。
「也對,那就吃吧……」她頭暈,可能是屋裡一下子擠進太多人,氧氣不足,也可能是她早上光是搬花就耗去太多體力,又沒有好好吃中飯,現在餓到發昏。
一頓飯如此大費周章,就算是為捉弄她,換個角度想,好歹也費了不少心思,如果不去看這張桌子以外雜亂的辦公室,只專注於眼前的美食和此時看起來頗為紳士的唐洛頎,確實是頓浪漫晚餐。
「你都這樣追女孩子?先送花,然後燭光晚餐之類的?」如果這些都是他追求女人的手段,她想,很難不令人留下深刻印象,至少,她是大開眼界了。
「這很基本的,不是嗎?」他反問。「女人喜歡被寵愛,喜歡別出心裁的安排。」
「我也不清楚。」她聳肩。「每個人個性不同,也許有人會很感動,有人覺得太婆婆媽媽。」
「你呢?會因此而心動嗎?」她的反應除了震驚外,似乎沒別的了。
「對你心動?幾卡車的花、一頓飯?」她笑。「別傻了。」
「怎麼說?」他認為她沒說實話,不過,如果真的因此就被打動,那他反而覺得失望。
「我發現你問題很多,很喜歡問為什麼。」
「這樣才能吏瞭解你,不是嗎?」
聽到這兒,倪安雅不禁皺起眉頭。「別說得好像真的想追我。」
「不然呢?」
「我覺得你比較像在玩遊戲,還是實驗什麼的,就像把猴子關在房間裡,桌上擺了一個透明的壓克力箱子,箱子裡放著香蕉,然後從隱藏式攝影機觀察猴子如何把香蕉拿出來。」
「哈哈……」他笑,笑得好開心。「你覺得我把你當猴子?」
沒有人會這樣比喻自己,不過,她倒是聰明地猜中了他那麼一點點遊戲的心態。
倪安雅快速解決前菜,肚子實在是餓了,而且食物也真的很美味。「你怎麼看我都無所謂,因為對我而言,你什麼都不是。」
唐洛頒停下了笑,她這話說得好有個性,也好冷……讓他精心準備的這頓飯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
「傷到你的心了?」她問。
「沒有。」他淡然處之。心,確實是沉了一下,原本感到新奇有趣而抱持著遊戲的心態也沒了,突然之間,他認真地想看清眼前的這個女人。
「那就好。」她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揶揄地說:「像我們做這行的,信心一天到晚被打擊,久了就習慣了,要學會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唐洛頎有如被針刺中,很不舒服。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來自於發現真相——她真的不喜歡他,不是故作姿態,不為吸引他注意,從開始到現在,她所有表現在外的情緒都是發自於內心,包括她的敵意、不耐、憤怒、無所謂……沒有掩飾,也沒有虛情假意,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這樣的個性太少見了,至少在他身處的環境裡,沒有人會在別人面前坦露自己的真性情——這不符合職場文化,是成年人就該懂得應對進退。
雖然不舒服,雖然遊戲興致沒了,他卻冒出了另外一種企圖……
「如果我現在是真的喜歡你了,還有機會扭轉你對我的印象嗎?」
她怪怪地瞄他一眼。「很難吧……第一眼看到你就不是很對盤,而我是那種很憑感覺的人,所以……」
她歉然一笑,但又覺得其實也不是絕對的討厭,只是那種感覺很微妙,好像潛意識裡不希望他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