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座普通的青樓,他不至於在乎那裡有沒有鬧賊。
她想到一則傳聞,說是先帝本是將皇位傳給瑾元,卻被瑾陽篡改遺詔登基,而那份被篡改的遺詔,被瑾元後來盜得,藏在清音樓裡。
如今,是有人要藉著這份遺詔對瑾元不利嗎?
算來算去,為了遺詔而想殺瑾元的人應該只有當今的皇帝才對,只要遺詔多存在這世上一日,就說明他的登基是見不得光的。可是,每次看到瑾陽那溫文如朝陽的笑容,聽到他和自己提及瑾元時的口吻,她又實在無法相信他會有意殺瑾元。
再說,他已經是皇帝了,若想殺瑾元,隨便安個罪名就可以,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故弄玄虛,還把她嫁給瑾元,又古里古怪地說什麼只有她可以救瑾元。
她也無法將這些疑慮拿去問瑾元,因為她知道瑾元一直對她有懷疑。那麼,就只有自己尋找答案了——這就是她去清音樓的目的。
跟著夥計們走入樓中,樓裡自然有人出來接應,「飯菜送來了?直接端上桌吧。客人們都到齊了,別讓王爺等急了。」
「王爺?」她手一抖,脫口問道:「哪個王爺?」
清音樓的人隨口回答,「還能有哪個王爺,不就是承德王爺!」
瑾元?原來這三桌菜是他要的。真是糟糕,她的步伐一下子凝滯,不敢再往裡面的花廳走。
她卻被清音樓的人推了一把,「快走啊。扭扭捏捏的,怎麼像個小姑娘?回頭飯菜都涼了,惹得王爺罵你。」
雁融踉蹌了一下,只好硬著頭皮低著頭跟著人群走進去。她忖度著反正屋裡人多,她不過是個上菜的小夥計,應該不會有人注意。
屋內,果然是瑾元坐在主席,他一腳蹬在旁邊的椅子上,一手舉著一杯酒,還是那樣恣意地笑著,眉梢眼底帶著一抹微醺的醉意,風流俊逸得足可以迷倒在場所有的女人。
只奇怪的是,大部份客人身邊都有一個陪酒的女子,只有他身旁空蕩蕩,哦,是了,因為於香香不在的緣故吧?
雁融走到桌邊,將食盒中食物拿出來擺好,耳畔聽著他們的閒聊。
「王爺何必這麼客氣呢?其實只要王爺說句話,我們能為王爺辦的事情一定不會有二話。」其中一個男子喝得酒酣耳熱,湊到瑾元身邊,笑嘻嘻地說著,「只是除了一件事,我們不能做。」
「哪件事?」瑾元捧著酒杯,不動聲色地問。
「造反。」
那人的聲音本來不大,但是場中卻陡然安靜下來。雁融感覺到所有人都霍然抬起頭,吃驚地看著他們,像是在等瑾元怎麼回答。
瑾元淺笑著撥開那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挑眉問道:「你以為我今天請你們來吃飯,是為了謀反嗎?」
「難道不是?」對方的口氣卻像是在挑釁。
瑾元繼續保持微笑,「我若是想造反,就憑你們幾個,還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桌上忽然有人碰翻了酒杯,還有幾個人霍然站起,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雁融被身邊的一個壯漢推開,輕呼一聲摔倒在地上。
瑾元淡淡地瞥了眼場上的形勢,笑問道:「怎麼了?我請你們來喝酒找樂子的,幹麼一個個擺出凶神惡煞似的臉來?看看,還傷及無辜。那位小兄弟,沒摔疼了你吧?」
雁融急忙站起來,低著臉搖搖頭。
那個撞倒他的大漢卻忽然叫了起來,「喲,這小夥子俊得像水蔥似的,比大姑娘還好看。」
她心中暗叫不妙,急忙想抽身逃跑,卻被那人緊緊抓住手腕,嘖嘖讚歎。
「這手腕也細嫩,我今天算是知道什麼叫柔若無骨了。過來,陪爺喝杯酒。」
雁融心中驚慌,表面還要強作鎮定地說:「這位爺,在下只是送飯菜的,不是這樓裡的人,不陪酒。」
「不陪?」那大漢立刻翻了臉,將手中的酒杯往她臉上一潑,喝道:「爺給你臉你都不要?」
雁融眼睛裡被酒水灑進,一時間睜不開,掙扎著想躲到一旁,倏然間被人扶住肩膀,那低沉得有些陌生的冷峻聲音震得她心頭顫慄——
「這位小兄弟既然已經說了不是清音樓的人,你又何必為難他呢?」
是瑾元!
她真不想讓他在自己這麼狼狽的時候注意到她,她知道無論她怎麼裝扮,瞞得過別人,也不可能瞞得過他,畢竟,他們是有著肌膚之親的夫妻,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還是被他抓到了。
她想抽身離開,但是瑾元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肩頭,那種帶著疼痛的壓力讓她無法移動半步。
瑾元的聲音裡還帶著懶洋洋的笑意——「看看,你把人家小兄弟的衣服都弄髒了,讓他回廣德樓去還不被人笑話?小兄弟,走,和我到裡間去換身衣服。」
他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扣著雁融的肩膀將她扯到身邊,拖拽著往前走,身後還傳來那些人放肆的笑聲,「王爺,不是看著人家好看,動了邪念吧?」
瑾元回頭笑道:「本王可沒有斷袖之癖。」
出了花廳,來到一間房前瑾元一腳踹開了門,門裡有幾個女子正在說話,被他嚇了一跳,剛要笑著湊過來,瑾元冷著臉說:「出去!」
那些女子見他臉色如此難看,都不敢再說什麼,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你欠我一個解釋,承德王妃。」瑾元一字一頓地說,托起雁融的臉,他的黑眸如鷹一樣銳利地鎖住她尷尬的神情,「堂堂承德王妃,居然裝扮成夥計混進清音樓來,你想做什麼?」
「我……」雁融真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如果我不在,你以為這種時候誰會救你?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裡?居然就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我知道你向來膽大,可是這一次你也未免大膽到出格了吧?」
瑾元的震怒激起了雁融之前積壓在心底的鬱悶,也揚聲回答,「我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這裡是哪裡。不錯,這是青樓,是你們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我來這裡為的是什麼不需要告訴你,就如同你和於香香的事情,我也從不過問一樣。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