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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馬車剛剛向前走動了一會兒,後面忽然傳來急速的馬蹄聲,有人高叫著,「王爺!請慢一步!屬下有急事稟報!」

  聽聲音是他王府的侍衛長孫必武。瑾元叫停了車子,掀開車簾,懶洋洋地問道:「怎麼了?難道是陛下派人來找我嗎?」

  「不是陛下,是王爺的田莊,有一些佃戶剛才聚眾鬧事,我已經派人過去鎮壓了,但是……」

  看侍衛長吞吞吐吐的樣子,瑾元蹙眉道:「怎麼了?難道天能塌下來不成?」

  「不是,是、是王妃,聽說了田莊的事情,一定要親自去調解,屬下阻攔不住,王妃此時已經乘車去田莊了。」

  瑾元的眉心陡然凝起,低聲斥罵了一句,「這沒大腦的女人!老劉!去田莊!」

  馬車立刻改變方向。

  瑾元當初在受封王爺頭銜的時候,還得到先帝賞賜的十座田莊。這些田莊佔地廣闊,每年收成頗豐,是王府的一部份財政來源。但是一直以來田莊並不太平,因為瑾元是將田莊以較低的價格租給一些擁有貴族頭銜的人,而那些家世不算富裕的二地主又將上地高價租給了更貧窮的農民,也就是佃戶。

  瑾元不管下面怎樣做,每年只是按照約定收取固定數額的錢糧。佃戶們如果交不出,就會和二地主發生爭執。

  這一次,是規模衝突最大的一次。

  當瑾元趕到的時候,也不由得為眼前的局面驚詫——

  只見數百名佃戶手持各種農用器具,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被圍在人群當中,還能保持氣定神閒的聽取佃戶控訴的那個女人,正是江雁融。

  她一直側耳傾聽,很專注地看著面前那個一邊說一邊哭的農婦,然後輕輕歎了口氣,掏出袖中錦帕,親自為那名農婦拭淚,還拉住她的手,輕聲細語地說了什麼話。

  那名農婦呆住了,怔怔地看著她溫柔的笑顏,一句話也說不出。

  瑾元皺緊眉頭,吩咐孫必武,「把王妃請過來!和暴民在一起,一旦他們情緒失控,會把王妃吃了。」

  孫必武立刻奔過去,推開眾人,胞到雁融面前,低聲說:「王妃殿下,王爺來了,您還是先去王爺那邊吧。」

  雁融抬起頭,穿過人群,遙遙看到站在不遠山坡上,一臉凝重的瑾元,但她沒有立刻走過去,而是站起身,朗聲對在場的所有佃戶說:「各位,王爺已經來了,你們的話,我一定會如實轉告王爺,不會漏掉一言半句的。」

  一個頭頭模樣的人大聲說:「既然王妃都這樣說了,咱們就再等幾天,看王妃是個大仁大義講誠信的人,咱們相信王妃不會騙我們!」

  「多謝這位大哥這樣給我面子,各位請放心,王爺絕對是講道理的人,各位的辛苦,王爺和我一樣看在眼中,所以這些事情我會請王爺調查清楚,如果確實如各位所說,被人壓搾欺騙,王爺也不會饒了那些幕後黑手的。」

  眾人一片歡呼,卻聽得瑾元非常煩躁。看她融入眾人之中氣氛平和,笑靨如花,竟似盛放的牡丹一樣,凜然威儀中又讓人心生親切之意。

  而那些髒兮兮的佃戶,居然一個勁兒靠上去,似乎就要貼到她身上去了似的,她也不知道躲避一下。

  這女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

  他的臉色陡然冷沉下來,大步走上前去,喝道:「讓開!」

  佃戶們聽到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側身讓開一條路徑,他幾步走人人群,伸手拉住雁融,然後快速地走回山坡之上的馬車,將她拉進車內。

  「回王府!」他大聲命令。

  「對不起。」雁融輕聲道,她不是笨人,怎麼會看不出他鐵青的臉色代表的意思。「我知道我私自作主過來,是有些不妥,不過情勢緊急,我怕下面的人處置不好,會有損你的聲譽。」

  瑾元重重地冷哼一聲,「我的聲譽?你不知道我在朝中是名聲最臭的一個嗎?不參與朝政,每日沉迷酒色,我有什麼聲譽可談?」

  「話不是這樣說。朝中朝外的人怎樣議論你,那是他們的嘴巴,但是我們自己做人總要問心無愧,更何況,這件事可大可小,就算你不在乎名譽,也總要在乎你將來的銀子吧?」

  他倍感詫異地偏頭看她,這個女人真的不似他一開始見到時那樣簡單,這樣的見地和想法,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有的。而她剛才在眾人之中,面不改色,氣定神閒的大家風範,震懾住那些情緒激動的暴民,也算她有本事。

  「其實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事出有因,你也不必把那些人都看成鬧事的暴民。」她居然猜出他的心思,「他們都是窮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情,都說民不與官鬥,他們人數再多,若是把官軍招來,對自己也沒有半點好處的,對不對?」

  雁融用溫柔的語調循循善誘,「我聽剛才那位婦人說,二地主每年每畝地要收他們二十兩銀子的租金,而事實上他們收成的糧食,最多每畝也只能賣三十兩,今年又加上天氣不好,大旱,收成將將賣到二十兩,都交上去的話自己吃什麼?一個佃戶最多不過承包十畝地,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你知道這日子有多難過嗎?」

  瑾元皺著眉問:「有這麼嚴重嗎?我只收二地主每畝地十兩銀子的租金而已。」

  「你收十兩,他們再包給下面,當然要收更多的租金。你是一番好意,想廉價租出去,讓他們有生財之道,但是你王府每年從田莊得到了那麼多錢,早超過那一點租金了吧?你就沒有想過,二地主們的孝敬又都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盤腿坐在車內,手掌拍著膝頭,「那,依你之見呢?」

  「地是不能再租給那些二地主了,既然幹活的都是佃戶,為什麼不直接包給佃戶去做?」

  瑾元冷笑道:「你想得簡單。你以為那些二地主是誰?他們上面的人都是皇室,讓這些人沒了賺錢的來路,他們不比暴民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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