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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牢記媽媽去世前的殷殷囑咐——

  「兒子,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念大學、念研究所,這樣才不會讓人看不起……」

  他懂,他的親生父親看不起媽媽,他的親戚家人把媽媽當成笑話,嫌棄她的家世背景、學歷,嫌棄她的無知可欺。

  媽說,她鼓著多大的勇氣才敢上關家大門,告訴他們她懷孕的事,沒想到一群同情心被狗吞掉的上流人士,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問:「你確定孩子是我們關家的種?」

  老媽為賭一口氣,硬是把他生下來,供他補習唸書學英文,她立定目標,要存多到嚇死人的錢讓他到美國念哈佛。

  她說:「兒子,總有一天,我們要抬頭挺胸走到關家人面前告訴他們,『沒有養到姜非凡,是你們的損失。』」

  可是,她來不及看他去念哈佛就生病,後來死了,錢全進了舅舅、舅媽的帳戶裡。

  好心收養?是嗎?姜非凡噙著一抹冷笑。

  他猛地抓頭,把黑色的頭髮抓得一團亂,他的世界又亂又煩,他憤世嫉俗,很想大吼大叫,看到人扁人、看到樹扁樹……然後,范晨希和她的海鮮面跳進他腦袋中央。

  她不是最漂亮的女生,但是她的笑臉讓人很安心,說話慢慢的,要聽她說話必須要平心靜氣,很有耐心。

  她的手指頭白白的,光是坐在鋼琴前面就很有氣質,他很喜歡看她彈琴,雖然聽不懂她在彈什麼,但是光看她的十根手指頭飛快的在琴鍵上跳來跳去,他的心情就會不由自主跟著激動。

  她的手指頭一定有魔法,不但可以正確無誤的壓在她想要的音符上,還可以煮出全世界最好吃的海鮮面。

  他也喜歡她的聲音,軟軟的、溫溫潤潤的,好像滑滑的檸檬水,滑入他的夢裡面,有她的聲音在,他總是睡得特別沉。

  心慢慢平靜,一朵酷酷的笑浮上他的嘴角,他知道,自己很喜歡她。

  今天下課後去找她吧,送她花……花,他歎氣,手插在口袋裡,撥弄著裡面的幾枚硬幣,譏誚躍上嘴角,他憑什麼喜歡她?

  不想去找她的,但下課後,他的兩條腿在潛意識的引領下,走到晨希家,他帶著自鄙和自卑,架起一張酷到不行的虛偽冷臉。

  然而在迎上晨希無偽的熱情瞬間,自卑消失。

  虛偽和真誠的戰爭裡,後者總是佔上風,於是在他憋不住思念煎熬的時候……就出現。

  第2章

  二○○一年一月二十六日。

  晨希穿著一身淺紫色的小禮服,大大的蝴蝶結綁在身後,她外面罩了件洋裝式大衣,穿著高跟鞋的兩條腿冷得打顫。

  寒流來襲,這種天氣不適合穿小禮服,但她今天有一場演奏會,不能不照規矩打扮。

  同學說她很厲害,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她笑笑不回答,她哪裡不緊張,她是不能緊張,一緊張便要壞了的。

  晨希手裡抱著一束綠梗的純白百合,不是香水百合,沒有濃郁的香味,但這東花讓她不禁笑了。

  花是同學的哥哥送的,演奏結束之後,他問她,「可不可以當我的女朋友?」

  可以吧,她想。

  十九歲的女生,是該談一場戀愛了。

  可是,姜非凡的臉在那個時候浮上來,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他。

  為什麼拒絕?她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同學的哥哥是一流學府的法律系高材生,將來必是精英級人物,說不定還會去選總統,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她會變成第一夫人。

  哎,錯失良機,她該懊惱的。

  但當電梯打開,她在家門前看見姜非凡頤長的背影時,懊惱不見了,她只想著,該怎麼把他餵飽。

  這次,兩個月有了吧,他整整讓她等兩個月,等得有點累,可所有的疲憊在他背影映入她眼簾瞬間,蒸發不見。

  他轉過頭,又是讓人觸目驚心的傷,右手臂裹滿紗布、臉頰貼了兩處,帥帥的臉肯定又要多上兩道疤。

  這個男人,怎麼學不會保護自己?有壞人,就應該躲遠點啊,人家拿刀拿槍,他怎麼打得贏人家。

  晨希心裡這樣想,完全把他「可能是壞人」的念頭丟掉。

  她沒把眼光落在他的傷口上,細細看住他的眼睛。

  很好,他的眼睛仍然清靈湛亮,沒有眼淚、沒有哀傷,那麼他只傷在身上,沒有傷在心上。

  姜非凡低頭看看手肘,這次傷得比較重,腿縫了三十幾針、手縫二十七針,這是為了救人受的傷,他覺得不冤枉。

  至於以前,他常讓人看不爽,嗆聲、暗扁,而絕大部份的原因是女人,他的女人緣好到不行,而他習慣來者不拒,因為女人們搶著送上的便當很好吃,巧克力、糖果、餅乾能適時填飽他的胃。

  於是那群呆瓜以為只要把他打成豬頭,女人就會對他失去興趣,沒想到越豬頭越紅。

  打開門,她讓他進來。

  打開暖氣、脫掉外套,她幫他把圍在脖子的圍巾拿掉,那是她一針一線織給他的禮物,織得不怎麼好,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她很開心,在他出現的冬季裡,圍巾從未缺席。

  「餓不餓?」

  「餓。」他點點頭。

  「要不要洗澡?可是……」晨希為難地看了看他包紮過的傷口。

  「我會小心,不弄濕。」姜非凡猜出她要說什麼話。

  每次他以流浪狗之姿投奔她,她總是一言不發收留他,給他吃、給他睡、給他舒舒服服過完一整夜。

  她從不過問他的傷是怎麼來的,看見他嚇人的傷疤,也不表達意見。

  唯一的一次,她幫他剪頭髮,看見他額頭那道縫了十二針的舊疤時,淡淡的開口,「不要擔心,我存很多錢,如果哪天你開始在乎自己的外表了,我帶你去整形。」

  她無條件包容他。而他,很喜歡、很喜歡不囉唆的女生。

  「嗯,那你先去洗澡,衣服毛巾在哪裡,你自己知道。」

  「好。」

  她才要轉身進廚房,他一把拉住她,她回身,眼中浮著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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