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讓她離去,但要的不是這樣的結局,不是這樣的,他要的不是這樣的……他不要再經歷一次與她死別的椎心之痛!
他終於舉步艱難的邁向她,可雙腿有如千斤重,他的女人,他發誓努力要保護的女人,怎麼能夠就這般死氣沉沉的待在這裡?不可以,不可以!
老天,請把秦兒還給我,還給我吧……「娘子……」蹲伏在她腿邊,他澀聲低喚。
秦畫意驀然睜眼,表情訝然。
「我來了……」他顫抖的握住她冰冷的手,哽聲道。
她瞇了眼,抽回手。「你來做什麼?來為我送終的嗎?」
斯聞人面色一僵,「我來接你回家的……」
「回家?這兒已經是我家了,我回哪去?」她冷然問。
「回杭州,咱們回杭州的家去。」他輕聲說。
「回那做什麼?那已不是我的家了。」
「娘子……原諒我,我錯了、我錯了……」
「你做錯了什麼?因為愛上如花,還是因為拋棄了糟糠妻?」
他被堵得啞然。
「你走吧!」秦畫意疲憊的擺了擺手,像是再也不想見到他。
「我沒愛上如花,我沒有!你跟我走吧,算我求你了。」
「我都已是快死之人,還跟你回去做什麼?你與如花好好過活吧,至於我爹以及小寶,我已托了嬸娘照顧扶養,我身後的事不會勞煩到你一丁點的。」
他瞬間面無血色。「你跟我回去吧,讓我照顧你,求你,我求求你!」
「為什麼?」她厲聲問。「為什麼突然這樣,你不是已決心要跟我斷個乾淨?現在這般求我又是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還是愛著你的。」他深情難解的說。原是希望離開他後,她能長命百歲,如今既然不能夠,那麼,他難道不能貪圖她僅剩的那一點時間嗎?
就算是一個月也好,一天也罷,他都想與她再相守,她是他的妻,終生的妻!
秦畫意笑得很慼然。「我快死了,你對我說這話,還有意義嗎?」
望著那帶著笑意的淚顏,他顫聲撫慰,「娘子……你不會有事的……」
「我想死……真的,想死!」她雙眸變得空泛。
他心一緊,說不出話了。
瞧著鬱結心痛的他,她重重歎了一口氣。「我明白你還愛著我,否則你也不會買下我爹的鋪子,還一路護送著我來到山東,更不會紅著眼眶的跪在我面前……你終於出現了,終於肯面對我了,但可悲的是……我快死了。「突然,她的身子被用力的攬進他懷裡。「對不起!」他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哭起來。
淚滑過她的臉龐。「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告訴我原因,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對我的原因。」她激動的問。
斯聞人一愣。原因?明知她來日無多,有必要再將過去他欺騙她的事讓她知道嗎?若是這樣,恐怕她連僅剩的時間也憤然的不會施捨給他了,所以,他怎能說出真相?
「你難道不能只記得我愛你,不要問為什麼嗎?」他悲傷的求她。
她淚盈於睫,「到現在你還不願說出真相?」
「對,不願意!」他咬牙,一臉的堅決。
她沉了面容,「那我問你,你先前要我走,現在又讓我回去,我真能回去嗎?還是因為我快死了,所以無所謂,不如讓我留在你身邊等死?「她字字句句幾乎說中要害,他的心宛如被人狠掐住,呼吸甚至停頓了。
「別再說了……如果,你也還愛著我,讓咱們與小寶一家三口,過回從前的快樂日子,這……不好嗎?」他哀求的模樣令人動容。
秦畫意深深的望著他,這樣求著她又不肯吐實的男人究竟瞞著她什麼?她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迷密的深山裡,越接近山頂霧越濃,但那裡才是起霧的中心,唯有站在那裡,當霧散去時,才能在第一時間看清隱藏在山霧裡的是什麼?
斯府大門深鎖。大宅裡隱藏著風暴,原因是斯聞人正式向朝廷請辭錦衣衛副都指揮使的職務,斯老爺得知後怒不可遏,但他心意已決,斯老爺遂怒而離家上京去面聖,為這事善後。
「這樣真的可以嗎?」秦畫意獨自在房裡對著站在門外的男人問。
雖然隨他回到杭州,但是肺癆會傳染,她堅持不與任何人接觸,就連他,她也鎖著房門不讓他靠近。
「沒什麼不可以的,我早想這麼做了。」斯聞人淡淡的說。
「你早就有這想法了?」她有些意外。要知道進入錦衣衛不容易,要退出更難,得知朝廷太多骯髒事,一個弄不好,就會落得身首異處、屍骨無存的下場。
「現在的我只想陪著你,錦衣衛如何,我不想管了。」就是因為這份見不得人的差事才會讓他痛失她,事到如今,他將不計代價的擺脫它。
秦畫意輕歎。其實她已能明白這個家為什麼沒有錦衣衛冷酷的氣息存在,是因為他,他是真心想守護她,所以讓她所處的家,溫馨得不像是個會下達殺人密令的陰冷之處,這份體會,更加讓她下定決心,不會放棄這個男人,不會放棄這個家……「秦兒……讓大夫為你治病吧。」斯聞人央求著,聲音裡透著哽咽。
「我拒絕……咳咳……」
「你真放棄了?」
「染這病少有活命機會的,治也是白治,拖時間罷了,咳咳……」
「那你開門吧,我想見你。」
「不行……」這已是他今日第二十一次求她了。
「還是不行嗎……」
她等著第二十二次的開口,可是接下來卻了無聲響,她苦笑,今日他是死心了吧?
心知明日他還會再提,轉身回到床上,夜非常的寧靜,能教她頭腦保持清晰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想著想著,眼皮也漸漸沉重,終於累得枕上床。
迷糊間,她感覺有人在親吻著她。
「別……」她手隨意的揮著。吻住她的人不為所動,繼續溫柔的繼續,彷彿她是人間最甜美的果實,他非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