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留步。」老鴨再次出聲。
「說。」聲音透著一股肅殺。
夏大娘絕對相信自己如果敢再有第三次留人的舉動,恐怕下場會很淒慘,可是她答應了那個該死的小丫頭,一定要把話傳到。
「小蘇說,如果王爺仗勢欺人的話,她就以死相逼。」呼呼,總算說完了,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汗水浸透。
龍驥雲原本黑沉如墨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破天荒的雲破天開,萬里無雲,甚至還勾起了一抹笑,「她這樣說嗎?」
「是的。」
「本王可不信她會尋死。」
「小蘇說,這世上的事若事事皆在意料之中,還有何驚喜可言,而她向來便是特立獨行的人,本就事事皆在意料之外,平常至極。」
「確實是她會說的話。」
「大娘,我要喝冰鎮酸梅湯——」陡然插入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二樓一處。
只見眉目清秀的一個錦衣書生,右手輕掩在嘴邊,懶洋洋的打了半個呵欠就僵住,眼睛快速的眨了幾眨。
「玲兒。」龍驥雲笑了。
微微的怔楞之後,蘇玲玲一個急轉身,朝身後的房間大喊,「艷娘,有客到,趕快出來接客了。」
「蘇玲玲!」
「王爺……」她慢吞吞的轉過身,乖得跟什麼似的,彷彿剛才那個激動無比去拉皮條的人只是大家一時的錯覺。
「本王的王妃跑到這秦樓楚館來眠花宿柳,你說,本王有何感想?」他語速極慢,一邊說一邊朝她走近。
「我不敢隨意揣測王爺的心思。」
「你是不敢揣測,卻敢跟本王作對!」他無奈的揉額。
站在他面前,她罕見的溫順,姿態也擺得很低。「臣妾不敢。」
「你也有不敢的?」他嗤笑。
「自然有。」
「噢,是什麼?」
「休夫。」她字正腔圓的說出這兩個字,聲音清清脆脆,音量正巧足夠周圍的人聽得清楚明白。
他卻笑了,「你哪裡是不敢,只是不知怎麼寫休書罷了。」
她一點兒都不扭捏,「是呀,本以為學富五車的晉王殿下沒有不知道的事,可是沒想到小小的一封休書便讓王爺頭疼,所以,臣妾不會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面對她的冷嘲熱諷,龍驥雲不以為意的輕笑出聲,上前將她攬入懷中,撫著她柔滑的長髮,若有所思地問:「住在這裡比王府還舒服嗎?」
「王爺試試便知。」這是她的答案。
「好啊。」
「……」沒想到他這麼從善如流,本來是想為難他一下的,結果是她自己被嚇到。
不用看就知道她的表情是什麼,他低沉的笑道:「不歡迎嗎?」
「這裡又不是我做主,談不上歡迎不歡迎。」她挑眉,馬上又像個大爺似的對著夏大娘喊,和口中話完全不符。「大娘,我要喝冰鎮酸梅湯。」
龍驥雲立刻抽出帕子為她拭汗。「天已入秋,你仍是這般懼熱嗎?」
「秋老虎也很可怕的啊。」她振振有詞。
他的面色驀地一沉,「那你還跟別人同床共枕,不怕熱死?」
「心靜自然涼。」
好一句「心靜自然涼」,硬生生的把當朝晉王殿下的嘴給堵住。
「……你倒真靜得下來。」半晌之後,他才僵硬的說出這句話。
她抬眼掃了他一眼,繼續淡淡地道:「嗯,比之王爺,臣妾一貫是很靜的。」
這話裡話外可都是對他的不滿了,龍驥雲似笑非笑的看她,俯在她耳邊故意輕浮的說:「有美在側,要本王靜心實在太過為難,娘子何必如此為難為夫呢?」
不著痕跡的用腳用力在他腳上踩了下,蘇玲玲才巧笑嫣然地說:「哎呀,怎麼能讓王爺千歲站在廊上跟我說話呢,咱們還是進屋說吧,艷娘姊姊也一定醒了,斷不會讓王爺掃了興。」
龍驥雲因她的話而黑了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哪有拉著自己丈夫去當尋芳客的?
一踏入屋子,一股淡淡的清香便迎面撲來,他微微訝異。
「艷娘姊姊,我帶人來了。」
他側眼看妻子,對她的滿面嬌笑很是不滿。
穿過一道珠簾,一抹倩影映入眼中,那是一個氣質如蓮般的女子,就像這屋中的清香一樣,讓人很是舒服。
「艷娘姊姊。」蘇玲玲柔聲輕喚,生怕驚擾了她一般。
龍驥雲頗不是滋味的看著妻子。什麼時候她才會用這種心態對待他呢?
那女子臨窗而立,似乎並沒有回頭的打算,「小蘇,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聲音就像主人的背影一樣清冷。
「哦。」蘇玲玲抿抿唇,有些不甘心的應聲。
看她像是被拋棄的可憐樣,龍驥雲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拉了她退出去。
正好,他也不想有第三人破壞他們夫妻兩個相處的空間。
「艷娘姊姊不開心呢。」蘇玲玲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的被人拽出去。
他沒好氣的回嘴,「本王也不開心。」他的妻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傷心,這讓他情何以堪?
「你哪有不開心?」
「從頭到腳都不開心!」
「切。」
兩個人牽著手走下樓,善於察言觀色的夏大娘早已在樓下安排好了茶點伺候。
喝了半碗冰鎮酸梅湯,蘇玲玲忍不住歎了口氣。
正用碗蓋撥著茶葉的晉王抬眼看她,關心地詢問:「怎麼了?」
「自古絕代佳人與蓋世英雄都是寂寞的。」艷娘姊姊太寂寞了,簡直寂寞到了骨子裡,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遺世獨立的清冷。
「本王不寂寞。」
涼涼的掃了身邊男人一眼,她又喝了一口湯,這才開口,「我從不認為王爺會是蓋世英雄,所以王爺大可不必如此對號入座。」
「也好,本王不是蓋世英雄,你也不是絕代佳人,倒也般配。」他面不改色的接話。
「噗。」淡定的晉王妃登時噴出了嘴裡的酸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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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幾日後,龍驥雲終於問出口,他並不完全相信妻子只是來找好友一敘的說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