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不怕路人對他投以驚嚇的眼神了。
一念及此,江豐睿自嘲地撇唇。
明明是最討厭黑夜的人,卻只能在黑夜裡行走,真是夠諷刺了。就算他一向傲慢倔強,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樣活著真是個笑話。
他踽踽走在街頭,夜很深,萬籟俱寂,只有月亮安靜地照拂大地,今晚的月色很詭異,亮白的銀牙裡隱隱浮著一片紅色淡影。
這樣的月夜,倒很適合魑魅魍魎作怪。
他嘲諷地想,念頭才剛晃過,眼角便意外攫住對面大樓屋頂,迅速飛掠過兩道人影。
不會吧?
他愕然,看著兩道影子一下竄高、一下伏低,在黑夜裡追逐爭鬥,接著,其中一道黑影電光石火地開了數槍,另一個大腿受傷,跪倒在地。
前方的黑影見自己得逞,並不戀棧,急如旋風地朝他的方向竄來,在即將與他相撞時,緊急煞車。
那是一個男人,全身罩著黑色斗篷,戴著面具,面具後,露出一雙精明銳利的眼。
那雙眼,似乎是……紅色的。
江豐睿忽地喉嚨發乾,心跳加速。
記憶中,他也曾見過某個擁有紅色眼睛的男人,就在他十六歲那年……
男人乍見他,似有些驚訝,接著摘下他的帽子,仔細打量,認清他的臉後,眼神變得興味,紅光迸亮。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謎樣的言語震撼江豐睿,他一凜,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這傢伙該不會就是當年那個男人?
「這裡……會痛嗎?」面具男彷彿看透他的思緒,伸手撫摸他烙印的臉頰,問話的口氣聽來十足危險。
江豐睿警覺地往後退。
面具男淡淡一笑。「說實在的,我很想有機會跟你敘敘舊,不過現在有人在追殺我。」說著,他脫下斗篷,罩在江豐睿身上,伏在他耳畔低語:「就麻煩你暫時頂替我一下,接受她的死亡之吻吧!」
死亡之吻?那是什麼?江豐睿直覺不妙,想追問,面具男一個起落,已經遠離他。
他驚異地瞪著那如蝙蝠般在天際翔的背影,是他看錯嗎?還是那男人背後真的長出一對黑色羽翼?
他是不是在作夢?
有幾秒鐘時間,江豐睿只是茫然呆站在原地,思索著這不可思議的情景,直到一條金屬鎖煉破空射來,強悍地捲住他脖子。
他瞬間窒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你逃不掉了。」那是一道女性的嗓音,說著英文,每個字都像一顆冰珠,冰凍他胸口。
他皺眉,忍住頸部的疼痛,僵硬地轉過俊帥的半邊臉。
一道纖細的倩影站在高達三層樓的屋簷上,背對著月光,居高臨下俯視他。
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看見她衣袂飄飄,亭亭玉立,說不出地瀟灑帥氣。
然後,她輕盈地飛墜而下,落定他身前。
心跳,霎時停止。
他怔怔地望著她,不能想像人世間竟有如此絕色容顏,艷紅的朱唇,比瓷娃娃還白皙的肌膚,黑如烏緞的長髮迎著風,在夜色裡輕盈飛揚。
她美得不像尋常人,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優雅又清冷的氣質,強勢地吸引他目光。
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或許也是最可怕的女人。
因為她魔魅的眼,同樣泛著紅光——
「你是誰?」他也用英文問。
她聞言,秀眉一挑,好似很奇怪他竟會這樣問。「裝傻嗎?」
裝什麼傻?他是真的不認識她,這麼美的女人,他見過肯定有印象。
「聽著,我想你應該是認錯——」
她沒讓他有說完話的機會,玉手一收,鐵鏈更加卷緊他脖子,他被掐得透不過氣。
「喂,你——」
如果他沒看錯,她剛剛應該被那個面具男打傷了不是嗎?怎麼力氣還這麼大?
江豐睿勉力落下視線,望向女人的大腿,那裡果然染上一灘血,還有一道深圓的傷口,傷口在他的注視下,緩緩癒合。
不會吧?他眨眨眼。這太詭異了!他一定是在作夢吧?
但頸部的痛感強烈地暗示他這絕對不是個夢,他真的讓一個絕世美女擒住了,而她正一寸一寸地逼近他,朱唇曖昧地游移在他頸側。
他僵住,本能地嗅聞那屬於女性的馨香。
她想幹麼?
他迷惘地瞪她,也不知是因為缺氧讓自己感到暈眩,還是她的魅力太懾人。
「受死吧!」她詭魅地低語,倏地張唇在他頸側咬破一道口,毫不容情地吸吮。
這是在幹麼?這女人……吸他的血?!
江豐睿驚駭,腦海一片空白,他該反抗的,但不知怎地,他只覺得懶洋洋的,血流在體內沸騰著、歡唱著,簡直是渴求著對方的侵犯。
原來這就是死亡之吻。
這一刻,他感受到極度的歡愉,飄飄欲仙,只想徹底臣服。
太糟糕了……
他在昏沉迷離間,試著找回殘存的理智,他不能蠢到任由這個女人奪去生命,但,就算死了又如何?反正他活著也毫無樂趣,死了也不錯。
他迷糊地想,在該不該放縱自己為這個致命的享受而喪命的念頭之海沈淪,正當他以為自己會就此窒息而死前,女人卻主動鬆開他。
「你、你……」她收回鐵鏈,倉皇地指著他。「你不是羅伯特(Robert)?」
他看著她沾染殘血的唇角,神智頓時清醒,防備地後退兩步,撫住脖子吃痛的傷口。「就跟你說你認錯人了。」
她悚然睜大眼,這才看清他掩在斗篷帽下的另外半張臉,那臉上有五芒星的記號。
羅伯特臉上沒有那樣的記號。
「你、你是……」她忽地軟倒跪地,手撫胸口,唇色發紫,冷汗涔涔,像是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喂,你怎麼了?」他沒好氣地瞪她。他被吸血的人都沒怎樣了,她幹麼一副身受重傷的模樣?
「你是……人類。」她這句話,聽來像是指控。
他不是人,難道是鬼?他哼。「是又怎樣?」
「我不能……跟人類……」話沒說完,她整個人痙攣,看來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