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寧靜倒也乖乖的聽話,如果讓她那些同事親眼看見,可能所有人都會跌破眼鏡,不敢相信她也會有這樣安靜如小女人一般,依偎在丈夫懷裡的時刻。
這樣的她,只有唐君毅有辦法見到,也只有在這樣兩人的房間內,在這個獨屬於兩人的空間裡,才能見到這樣的她。
看著紙條,她想起來了──他曾經說過,因為他們工作時間不同,彼此很難碰面,為了方便溝通,他會寫紙條放在房間各個角落,這樣一來,她隨處就可以看見,可以體會到他的關心。
「老婆,還在氣下午的事嗎?」
韓寧靜哼一聲,「沒錯。」
他就知道……唐君毅無奈歎息,「別氣了,都過了這麼久了。」
韓寧靜還在抱怨,「我又不會害那個孩子,你竟然這麼不信任我……」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一點。
「那我該怎麼辦呢?讓你們把孩子帶走嗎?」
「我……」
唐君毅苦笑,「你們有你們的職責在身,我也有啊!我想到的就是,宗堯才十五歲,他還是個孩子,今天他就這樣莫名其妙,連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就被警察帶走,那對他的心理影響有多大,你知道嗎?」
啞口無言,不只是因為說不過他,更是因為他說得合情合理,的確,這些都是他們在行動之前沒有想到的。
可是韓寧靜還是有話要說,「可是我們又不是要害他,我們是要保護他啊!」
這個魏宗堯出身非比尋常,他來自赫赫有名,政商通吃的魏家,而最近魏家出了一點事,因此,今天他們會到學校想要把人接走,就是因為魏家提出的要求,希望能保護魏家這第三代僅存的根苗。
可笑的是,今天的事根本是因為聯繫不佳──魏家沒有說清楚,他們要求的保護是在校園外,至少要讓魏宗堯在學校專心讀書。
所以照道理說,他們沒做錯,當然,君毅也沒有錯。
「保護他?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要保護他?」唐君毅這樣問著。
事實上,他比誰都要清楚魏宗堯的出身,他太清楚了,他是宗堯的導師,他當然清楚。
只是他刻意不問,也刻意迴避裝作沒這回事,反正在外人眼中,他只是宗堯的導師,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韓寧靜看了他一眼,整個人賴在他懷裡,「算了啦!反正有錢人家還不就是那些事情,講給你聽,你也只是跟著煩惱而已。」
現在的她也不想去想,好不容易下班了,何況現在待在他懷裡,她覺得好舒服,有種真想躲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看的衝動。
唐君毅看著她,不禁歎氣,他相信她是真的不願意讓他也跟著煩惱,所以乾脆不說。
她很少說她工作上的事,於是他總覺得他們之間的交流其實只有一半,也就是在家裡的這一半;另外的一半,她有她的世界,他也有他自己的世界,彼此似乎互相不干涉,只是這樣真的是夫妻嗎?
她緊緊抱著他,滿足的歎息,「好舒服喔!」真想就這樣睡著。
他收緊手臂,緊緊抱住她,讓她休息,讓她在他懷裡休息,以一個丈夫的身份給她溫暖與安慰,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正如同這些年來,她給他的溫暖與安慰一樣──她對他而言是個妻子,但不只是妻子,更是一直以來給他照顧與保護的家人。
他好像從沒告訴過她,能擁有她做為妻子,能成為她的家人,是他人生最快樂的事情……
至少在經過這麼多年的孤獨後,他很感謝她,乃至於媽媽與奶奶,給了他這麼幸福的一個家庭……
第2章
對唐君毅而言,家曾經是他最遙遠的夢,回家曾經是最遙遠的路途;他曾經擁有一個家,有一對照顧他、疼愛他的父母,但是轉眼間,家沒有了,成了最不可能實現的夢,回家更成了他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完成的旅程。
唐君毅很早熟,個性成熟、內斂,或許是因為有這樣的出身,才會培養出這樣的性格,他知道他必須趕快長大,才能面對往後只有自己、沒有別人陪伴的人生。
唐君毅的母親其實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她違反了父親的命令,不願意嫁給父親安排的好對象,堅持要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但是這個男人,也就是唐君毅的父親,學歷不高,出身也不好,這樁婚事自然難以獲得認同。
因此,唐君毅的母親決定不顧自己父親的反對與打壓,硬是要離開家庭,跟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到外面去吃苦,這樣的舉動讓她的父親氣到決定與她斷絕父女關係,以後不准誰再提這個女兒。
失去父親的援助,唐君毅的父母只能靠著自己站起來:他們很努力,但是生活的擔子很重,唐君毅出生之後,日子更不好過。
一個千金女跟一個學歷不高的男人,他們只能拚盡全力的去工作,除了養活自己,更要養活這個兒子。
生活的擔子讓唐君毅的母親最先倒下——在他七歲那年,母親罹患肝癌,不過半年的時間就去世了。
在他小小的年紀裡,永遠記得母親去世時,他被父親緊緊抱著,父子倆彷彿只能相依為命的場景。他一度也以為,他只剩下父親了。
從此,父親身兼母職,工作得更辛苦,更忙更累,他跟父親又這樣咬牙過了幾年,直到他上了國中,一切似乎有了轉機。
唐父很欣慰,孩子大了,就快要有能力照顧自己了,他們似乎苦盡甘來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唐父卻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離開了人世。
那是唐君毅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時光,在那一瞬間,他真的感覺到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母親、沒有了父親,這個世界上,彷彿再也沒有人跟他有關係……
他長大了,可以故作堅強,但心裡的傷痛卻是難以撫平。
直到韓老師的出現,給了他照顧與溫暖,彷彿對著快要溺斃的他扔出一根救命的繩子,拉住他,不讓他就這樣被命運的洪流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