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尚喜沒腦子嗎?同樣的招數,只能哄她一回。」他想再親近她,卻得想其他辦法了。
「不見得,她已經被你纏得很習慣了,就像渴了要喝水、冷了要添衣一樣。她不可能再離開你,你只要再加把勁,她就是你的囊中物。」
「你剛才沒看見她走得有多爽快?」他最難過的是,她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
「但她喝竹葉青啊!她以前都喝燒刀子的。」
他恍然,她改喝竹葉青不就是被他說動的嗎?
她即便離開,也沒把習慣再改回來。也就是說,他們最近相處的點滴,已經逐漸替換了過去他帶給她的不堪記憶。
他的心提得高高的,有的是緊張、興奮和更多的患得患失。
他想見她,想告訴她,他喜歡她,他是真心的。她現在接受不了也無妨,他願意等,一年、兩年……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他只要一個不同於「對不起」的答案就好。
他沒有說再見就走了,快得讓金多寶喊一聲「停」都來不及。這使她無比懊悔。
「早知道不告訴他其間巧妙了。」柳嘯月和袁尚喜都鮑了,這一餐飯誰付帳?柳嘯月雖然用兩千兩向她買了一顆小還丹,但這錢她捨不得花啊!可惡!
柳嘯月一出客棧,就看到沈娘子。她怎麼會出軍營?不用照顧沈老爹了嗎?
「三公子。」沈娘子看見他,很開心。她本來就是來找他的。
柳嘯月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打從他有記憶起,就不愛姑娘纏,因此從前他對那些喜歡自己的姑娘,態度都很糟。
但和袁尚喜深刻相處、愛上她之後,他知道自己的冷顏惡語很傷人,從此,他就很少擺臉色了。
可對於喜歡他、他又不喜歡的姑娘,他還是不願太接近,徒惹情債,總不是好事。
「沈娘子進城必有要事,柳某就不打擾了,告辭。」他舉步便走。
沈娘子卻拉住他。她的動作好快,快到連他都沒閃過。
關外的牧羊女動作都這麼俐落嗎?他不知道,但是心裡有些懷疑。
「沈娘子何事?」他甩開了她的手。
沈娘子很鬱悶。從進了城,見到柳嘯月第一眼,她就被這個俊美無儔的男子吸引了。很多人說,她美得像天山上的雪蓮,她卻覺得他是天山上那池水,悠靜深遠、清靈秀逸。只有最好的天池水,才能孕育出最美的雪蓮,而他正是那最好的,所以他是她的依歸。
偏偏,柳嘯月的性子也像天池水那麼冰冷,他總是對她不假辭色,讓她好生洩氣。
「老爹的腿又痛了,營裡的軍醫又不在,所以我進城找大夫。三公子,你能陪我去嗎?這裡的路我都不認得,已經轉了好久。」
柳嘯月回頭喊了一聲。「金多寶。」
「幹麼?」金多寶施施然走出來,她還在怨恨他不付飯錢。
柳嘯月給了她五十兩。「今天的飯,我請客。」他還是很瞭解金多寶的。「但你得幫我送沈娘子去醫館。」
「沒問題。」有人請客,金多寶永遠不會拒絕。
「沈娘子,柳某要事在身,恕難相陪,你有什麼事,儘管跟金姑娘說,她會幫你解決的,告辭。」他跑得比飛還快。
「三公子——」沈娘子氣得直咬牙。她有點後悔,自己以前只習手腳,不練輕功,否則哪裡會讓他跑掉?但她不會放棄的。
金多寶拚命笑,像沈娘子這樣的姑娘多來幾個,她就發財了。
*** *** ***
還是一樣的屋頂,一樣沒有月亮的夜晚,袁尚喜一個人躺在上頭,喝著小酒想事情,想她跟柳嘯月。
她想最多的是他的救命大恩,還有最近他對她的溫柔。
但每次想到最幸福的時候,他冷著臉說「個人的感情個人負責」的神情就會閃過腦海。
於是,她覺得冷,從心到身體都冷了起來。
她不認為他的說法有錯,可他寒透徹骨的眼神卻讓她害怕。
她這才明白,原來她立誓不嫁不是因為對他死心,而是被他傷透了心。
她的愛很頑強,認定了,就不改變,但她的愛也很脆弱,斷折過一回,就算想再愛,她也提不起勇氣。
於是,她說服自己,她愛他的感情,她自己負責,不要他的回應。
一直以來,她做得挺成功,直到……他想要她的回應。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改變主意的,但她相信,他不是在耍弄她,是真心喜歡上她。
這個想法讓她心尖發顫,她顫著手,又喝了一口酒。溫熱的酒液滑入喉嚨,冰冷的身體也變得溫暖。心律怦怦,裡頭有一份冀望,是不是……能貼近他一點?不要一次跨躍太大步,稍稍的親密,即便將來出事,她也不會太痛……
一道風掠過她身邊,伴隨著一股清雅的酒香,和頭頂上那掙出烏雲、羞露半邊臉的月娘。
她不必轉頭看也知道,天底下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魅力——柳嘯月。連月亮都買他的帳啊!
她垂下眼睫,心跳一點一點加快。
他放了一壺酒在她手邊,然後坐下來,陪她一起曬月亮。
自從在客棧,金多寶揭露自己的心思後,他就不再誘哄她了。
但他也沒離開,他每天都跟在她身邊,不論白天或夜晚,可他不再跟她說話。
他是在等她的答案吧?但是……
她放下手中的皮囊,改拿起他送來的酒壺,輕飲一口,滑膩甘醇,是最好的葡萄酒。
她想起,十天前,她喝了他送來的女兒紅後,全身燥熱,睡了一晚,失去的內力居然全回來了。
他應該是在酒裡加了藥,她猜得出來,那肯定是江湖幾種療傷聖藥之一:小還丹、春風蟾玉丸、九轉回生散,不管是哪一種,它們都很稀有,而且相當昂貴。他要得到這種藥,必然付出了龐大的代價。
但他沒有說一句話,就讓她吃了。
他對她,真的很有心哪……她的胸懷更熱了,連眼眶都酸酸的。